韓老實還真蒙對了。


    劉老二確實不知道家裏的銀子埋在哪,因為他平時是在奉天城當官,較少迴家。


    銀窖具體在哪,劉老地主當然知道,然而噶了。


    劉家老大也知道,然而噶了。


    老三劉壞水也知道,卻同樣噶了。


    目前還活著的隻有劉大鳳知道,然而她不說。


    但也不能否認劉老二確實骨頭硬,被打成這德行,卻還是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說”的樣子。


    最後劉老二的媳婦哭嚎著大喊,“我家老爺們平時不在家,在奉天城當差,是真不知道地方啊……”


    “那你說誰知道地方?”


    “我大姑姐——對,我大姑姐知道!”


    劉老二媳婦把大姑姐給供出來了。


    眾人此時都已經在當院裏,畢竟這事挺急迫的,又不能長時間停留在這,否則被警兵包圓可就完犢子了。而韓老實比胡子都急,捅咕捅咕旁邊站得最近的“水香”,道:


    “我看劉老二是真不知道,還得撬劉大鳳的嘴,你們咋不上手段呢?”


    這話卻被九月紅也聽到了,白楞了他一眼,“切,綹子也是有規矩的,不能拷打女人!”


    水香在旁邊看著,感覺挺有意思。以前大當家的可沒有這麽豐富的表情,覺得韓老實確實不是外人,於是把一直扛著的長條包裹還給了韓老實。


    他知道裏麵是兩杆大槍,但既然是自己人,也就無所謂了。


    韓老實其實巴不得有人替他扛著,接過包裹時候包袱皮卻鬆了,露出裏麵svd狙擊步槍的槍托。


    一直不做聲的老太太看到了槍托,不由兩眼一亮。她一直懷疑韓老實就是那個槍法無雙的高人,但別人都不信。而今天韓老實出人意料的出現在這是非之地之後,她更加懷疑了,隻不過沒有證據。


    現在看到槍托,心中篤定:是他,是他,就是他……


    韓老實為避免夜長夢多,走上前半蹲著對劉大鳳小聲說道:


    “認識我是誰不?”


    “不認識!”


    “前天晚上,轟轟兩聲——我扔的,”韓老實眯著眼睛繼續說,“我當時還看到你從屋裏往外跑的時候,和一個長工撞個滿懷,抬手打了人家一個大耳雷子……”


    劉大鳳跪在那裏,聞言不由大驚失色。


    韓老實接著說:“懷德韓家的人,下午被我殺了不老少。別多想,我和綹子不是一夥的,今晚我是單獨奔著你們來的,你猜我敢不敢繼續殺你?”


    劉大鳳被嚇得當場尿了一地,這老小子簡直就是滅世大殺神,比胡子還訥!這有啥可猜的,殺她還不是和殺個雞崽子似的。


    韓老實一看有戲,於是提高聲音說道:


    “告訴我銀窖在哪,保證饒你們全家性命,否則男的不論老少現在就劁了!至於你,抓倆蚰蜒塞耳朵裏怕不怕?還有你那躺在棺材裏的老爹,也拖出來喂狗!”


    劉大鳳嚇得差點暈過去:“別別,我說,我說,就在豬圈旁邊剁豬食的菜板子底下,往下挖三尺就能看到!”


    眾胡子雖然聽不清韓老實之前小聲說的啥話,但是最後一句卻聽得真真的,頓時都一臉便秘,感覺這位爺是真沒底線,而秧子房掌櫃“白狼”卻眼睛一亮……


    九月紅也在納悶:這韓老實到底是和劉大鳳說啥了,能把她嚇那熊樣!


    老太太卻在旁邊拽住九月紅的手,說道:“沒跑了,你這個韓叔叔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啥玩意?”


    “韓老實,就是前天救了咱們的那個高人!”


    九月紅還是不信,“不能夠啊,他哪有那能耐……”


    “說你還不信,剛才我都看到他用的那杆大槍了——那槍可是罕見的東西,你想想,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這時旁邊的水香也說道:“真背不住啊,我剛才在大門口看到他藏衣襟底下的左輪槍了,那卸子彈手法,絕對是個玩槍高手!”


    老太太問:“是不是銀白色,槍柄鑲象牙的?”


    “對,就是這樣式的,那槍可是老帶派了,咱見都沒見過……”


    韓老實問出銀窖地方之後,站起身看她們在那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啥。


    真不專業,趕緊扛鐵鍁挖銀洋去呀!


    九月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啥好,扭捏支吾了半天,才說道:


    “韓叔叔,能把你衣襟底下的槍拿出來看看嗎?”


    韓老實聞言,不由大驚失色。


    這——突然一拍腦門,趕緊把柯爾特蝰蛇拔出來。


    “那個啥,韓叔叔,你會打槍嗎?”


    韓老實十分無語,感覺這姑娘有些反常,這年月誰還不會打個槍!


    老太太見此也是無奈,隻好上前一步,左手抱右拳,放在右胯邊,躬身施禮道:


    “韓先生高義,請恕我等愚拙,有眼未見泰山,前日如果不是您的絕世槍法,恐怕綹子就被打花達了,真拯救於水火危難,沒齒難忘!”


    哈,終於被發現了,不錯不錯!


    韓老實頗有些受用,“嗐,不值一提。趕緊把銀錢起出來呀,隻要分我六百塊現大洋,就算扯平了!”


    見他承認了,眾人轟然。


    這兩天他們一直在沒黑沒白的嗆嗆著前日高人之壯舉:一槍一人,舉手投足之間把一個大綹子打成了草雞。


    七百米距離,這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比如綹子的炮頭,平時感覺自個槍法還行,但二百多米外能打中站著不動的人,就已經在綹子裏拔尖了!


    這哪是人,簡直就是神哪!


    胡子是什麽?


    是依靠著手裏的槍吃橫飯的,槍是他們的第一生命,看得比命都重要,平時睡覺都摟著槍。


    所以綹子起局時候拜完達摩老祖,還要拜槍,念叨“長槍好比一條船,打完江北打江南;短槍好比一金雞,鬥過江東鬥江西……”


    評價一個綹子興旺,都是用“局紅管直”形容,而“管直”就是槍法準。


    槍法,是胡子安身立命的第一準則,其他都是扯淡。在綹子當中誰的槍法準,誰就可以大聲說話。


    而現在頂禮膜拜的偶像就在眼前,這如何能不激動,都湊過來拉拉手,沾沾仙氣兒,管保以後也能管直。


    搞得韓老實十分狼狽。


    好容易這些爺們都拉完手了,九月紅扭扭捏捏的也走了過來,韓老實笑著說道:“咋的,你也要來拉拉手?”


    九月紅的俊臉“騰”的一下就紅到了脖子。


    韓老實說完就後悔了,感覺自己太沒身沉,哪能開這種玩笑。雖然之前送過一套香水,那隻是基於老色批單純欣賞的眼光,並不是真想幹點什麽。


    畢竟在王子儒那裏論,差了一輩兒呢!


    於是隻好轉移話題,“那什麽,快去挖銀窖啊,六百塊現大洋!”


    胡子聽了都不知該說什麽好,怎麽就過不去“六百塊現大洋”的事兒了呢!


    而且為什麽偏偏就得是六百塊,就韓老實這身驚人的本事,要多少錢沒有啊。


    而清楚韓老實身家底細的九月紅和老太太更是十分不解。


    但韓老實也懶得解釋。


    終於,秧子房掌櫃“白狼”親自帶著兩個崽子開始挖,很快就打開了一個蓋板,裏麵是一處鋪了厚厚的一層石灰的地窖。


    也不知道老劉家是咋想的,地窖選在豬圈旁邊,都串味兒了!


    地窖裏有多口大陶缸,等到跳下去仔細看,發現陶缸裏裝滿了桑皮紙包裹著的銀元寶,上麵有銘文“宣統元年,寬城天豐成號”。


    胡子們歡唿一聲!


    這銀元寶就是有名的“吉省大翅元寶”,俗稱“大翅寶”,每個五十兩,是吉省一些地主老財最喜歡窖藏的寶貝。可能是懷德縣與吉省相鄰,老劉家也沾染了這個習慣。


    一共起出來六百多個大翅寶,也就是三萬兩千兩白銀,可折合現大洋三萬四千塊(1銀元=27克,1兩=31克)。


    雖然這大翅寶帶有濃鬱的豬屎味,但是胡子們沒有半點嫌棄,恨不得捧在手裏用舌頭舔兩下……


    綹子裏的人都在歡唿沸騰,老劉家的人心疼得掉眼淚。


    韓老實卻是一臉便秘:


    玩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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