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靠著運河邊的一處小茶坊內,司馬懿與吳用二人相向而坐。


    都在靜靜的看著,河對岸碼頭上一群人忙碌的身影。


    李俊所率領的水軍,以及楊誌所率領的俘虜們,就從此刻開始出發了。


    隻見這運河的河麵上,一艘接著一艘的船隻,正源源不斷的朝著北方駛去。


    即便是有著明亮的月光,也一眼望不到頭。


    “曹參將,此事一發,我們就再也沒有迴頭路了啊.......”


    看了許久後,吳用緩緩收迴目光,輕聲感慨道。


    “退路?”


    司馬懿端起茶杯,淺酌一口,平聲應道:“有的事情可以有退路,但有的事情就無需退路,因為........”


    “因為此等大事,退無可退,唯有一路向前,亦或者,死在半路上。”


    “更何況,若是有了退路,未必就能真正做到全力以赴了。”


    吳用深感認同的點了點頭,也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


    他近來發現,這個曹懿是愈發有梟雄之姿了。


    還記得曹懿當初剛剛上山的時候,表現得又是何等謙虛,仿佛隻是一個有些本事、但卻又不怎麽了然世事的過路人。


    然而現在看來,曹懿隱藏得不是一般的深,不曾想世間還有這般人。


    光是想想,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下一刻,吳用又轉移話題說道:“關於張叔夜的事情,不知曹參將是如何想的?”


    “學究你怎麽看?”


    司馬懿說著,便端起茶壺給吳用的茶杯中滿上,而後才給自己的茶杯滿上。


    吳用對此顯然是早有想法,當即應道:“依學究之見,張叔夜隻可利用,不可鏟除。”


    司馬懿微微點了點,“繼續說下去。”


    吳用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搖著羽扇,沉聲說道:“雖然曹參將此前便有說過,不出三五年,北方定然有變,而且還很可能會影響到大宋。”


    “但這畢竟也是幾年以後的事情,現在我們仍需隱忍,若是張叔夜能與我們一同行事,便會少去許多麻煩。”


    “可若是要除掉張叔夜,朝廷那邊必然有所察覺,更何況此處還有一個劉高飛在監視我們。”


    吳用說著不禁長歎一口氣,“隻是這張叔夜對大宋朝廷忠心耿耿,想要讓他為我們所用,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在這段時間內,他或多或少的有在張叔夜身旁,說起關於如今大宋所麵臨的困境。


    不過張叔夜態度堅定,並沒有絲毫動搖的樣子。


    吳用一直都觀察得很清楚,這絕不是張叔夜在裝腔作勢,而是確確實實的內心想法。


    “無妨。”


    司馬懿淡然應道,隨之轉頭再次朝著運河中央的船隻看去,“要不了多久後,就由不得他不答應了。”


    很快,河對岸駛來一隻大船,船頭正對著這間小茶坊。


    船頭上站著一群身穿甲胄的人,而最中間就站著李俊與楊誌。


    待距離拉至最近,他們齊刷刷的向茶坊方向行禮。


    坐在茶坊之中的司馬懿,緩緩站起身來走至最前。


    嚴肅放聲喊道:“諸君,此乃我梁山軍邁出的第一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否則,請諸君製裁。”


    待話音落下,船頭便傳來一道整齊的聲音,“若失敗,我等必提頭來見。”


    “好,出發吧,等你們的好消息。”


    “是,出發!”


    待這隻大船也消失在黑夜之中後,吳用也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依舊站在岸邊的曹懿身旁。


    他同樣看著運河遠方,輕聲說道:“曹參將,聽說朝廷那邊有大事發生?”


    司馬懿點了點頭,應聲說道:“不錯,剛剛收到朱貴傳來的消息。”


    “蔡京辭相,楊戩病死,近期的朝堂上定然會有很大的官員變動。”


    吳用聞言,若有所思的接著說道:“所以曹參將你才選擇在這個時間開始行事?”


    “正是。”


    吳用又問道:“那不知蔡京辭相,楊戩病死之事,對於我梁山軍而言,是好是壞?”


    司馬懿站在那兒,背著雙手,平聲應道:“凡事有好有壞。”


    “蔡京雖奸,但本事確實不小,有他的存在,宋廷各部尚能正常行事”


    “如今蔡京辭相,而天子昏聵,隻知享樂,如此下去,即便外部無事,內部也必生大亂。”


    他說到天子昏聵的時候,語氣稍微挺停頓了一些。


    實際上在他看來,如今天子不但不昏聵,甚至還十分聰明,就連製衡之道也有一手。


    像蔡京、童貫之流,看似有權臣之相,但最終還是說上就上,說下就下,一些些的暗示就能讓蔡京主動辭相,一點也不會存在被架空的問題。


    然而也正是這些看似舉止聰明的皇帝,往往就最能折騰。


    不怕皇帝昏聵,就怕皇帝昏聵又聰明。


    吳用站在身旁,輕聲問道:“那不知曹參將以為,下一任宰相會是何人?”


    其實關於這些朝中之事,他並不是很懂。


    涉及到的官員品級越高,他就越感未知,因為這些事物距離他著實太遠,想懂也沒有機會。


    而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會感到恐懼。


    所以他心中就有些好奇,為什麽這曹參將對於朝中的事情會如此了解,明明都沒有在朝為官的經曆,最多也就是偶然得到些人脈罷了。


    不過這個問題,他是永遠也不會問出口的。


    司馬懿隨口應道:“若不出意外的話,應當就是王黼了。”


    “王黼?”


    吳用聽後,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聽說這王黼較為年輕,素有功績,行事利落,升官極快,若是此人為相的話........”


    現在的他當然已經知道,曹懿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就是這王黼了。


    按理來說是好事情,他剛才甚至都準備好恭喜曹參將了。


    可是看這曹懿的神情,似乎並沒有任何喜悅之感。


    難道這其中是有什麽變故不成,故而如此說道。


    司馬懿哪能聽不出來吳用言語中的試探之意,他知道吳用是在擔憂。


    待沉默片刻後,司馬懿轉過身來看向吳用。


    拍著吳用的臂膀,平聲說道:“學究不必擔憂,懿今日斷言。”


    “待那王黼任相之後,朝堂之上將會變得更加黑暗與渾濁,王黼底蘊不足,根本承受不住位高權重所帶來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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