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又想到了另外一點,現在看來,大旱結束,上天降下大雨,也許隻是正常的自然現象,根本不是什麽祭祀的作用。但是從筆記中的調查,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在這之後,冥水村確確實實出現了“惡靈殺人”的事件,最初的死亡者,就是提出活人祭祀的算命人,以及當時參與了祭祀活動的村民。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出了一個想法。


    這些最初的死者,真的是被“惡靈”所殺死的嗎。


    或許,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要素,或者說,低估了一個母親的複仇之心。


    所謂將活人投入冥水河中,就可以取悅神靈降下甘霖的說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在這種古老的村子,迷信的思想是很嚴重的,尤其是在連續的大旱讓人幾乎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人們會下意識地將一個算命人的話當做救命的稻草,然後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是,從母親的手中,搶走孩子,投入河水之中。


    所有的人並不知道,當時那個孩童並沒有溺死,包括他的母親。


    從那一天起,或許,她就已經“瘋”了,但這種瘋狂並沒有讓她喪失神智,而是燃起了熊熊的複仇火焰。


    所謂的“惡靈殺人”,也許隻是一個母親假借惡靈的名義,來懲罰那些犯下惡行的村民。雖然她隻是一個女人,但在仇恨的支配下,隻要用心,未必不能殺死其他人。加上冥水村本來就存在的嚴重的迷信思想,以及死亡者都是參與了祭祀的村民,慢慢地,人們開始相信了“厲鬼的報複”。


    然後,這個女人,完全可以用“瘋子”的身份,在冥水村中散布另一種說法,那就是“人油蠟燭”可以克製惡靈。


    至此,瘋女人的目的完全達到,她甚至不需要在親自動手,就已經在村子裏播下了可怕的種子。相信了“人油蠟燭”可以克製厲鬼之後,另一種恐怖的“祭祀”就開始在冥水村施行了。


    從村民中選出“祭品”,將其殺死,用屍體熬製出人油,再製作出蠟燭,因為“惡靈”的橫行,冥水村中,需要不斷製作人油蠟燭。在恐懼的籠罩之下,人們甚至為那個“死去”的孩子修建了祠堂,點燃了大量的人油蠟燭,以期望達到壓製惡靈的作用。


    在這之後,在冥霧的操控下,冥水村真正的惡靈,由此而誕生了。


    但這個想法,還需要證實。


    “胖子,把你的東西借我用一下。”顧離轉過頭,攤開手。


    胖子明顯一怔,“什麽?”


    “那枚銅錢。”


    那是胖子的怨念之物,在地下室的病人那次任務中,他曾經看到過對方使用,那枚銅錢的作用,似乎是能夠通過中間的小孔,看到周圍是否有鬼存在。


    胖子猶豫了一下,怨念之物,並不是可以任意使用的東西,現在看起來並沒有危險出現,需要浪費一次怨念之物的使用次數,來探測鬼的存在嗎?


    “有把握嗎。”他忍不住問。


    “試試吧。”


    胖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取出了那枚鏽蝕的銅錢,不過,他並沒有交給顧離,而是將它舉起,眯著一隻眼睛,朝著中間方形的小孔看去。


    一瞬間,胖子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唿,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馬平川也露出驚容,林愷熙更是變了臉色,“你、你看到什麽了?”


    胖子沒有說話,滿臉驚駭地將銅錢放到顧離的手中,而後者,則是拿起銅錢,同樣眯起一隻眼睛,看向了中間的小孔。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這一瞬間所看到的景象,還是讓他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透過銅錢的方孔所看到的視野,在整個冥水村的山村之中,到處矗立著一條條漆黑的鬼影,數十條鬼影,幾乎占滿了整個冥水村!


    “鬼……全是鬼……怎麽會有這麽多鬼!”


    胖子雖然是經曆過多次冥霧任務的資深者,但是,這樣恐怖的場景,卻也是第一次看見,過往的任務之中,出現兩三隻鬼就已經極難對付,而此刻在冥水村中,竟然漫山遍野都徘徊中恐怖的厲鬼!


    這些鬼的來曆,恐怕都是曆年以來,在“洞神節”被殺死的活人。


    因為全部被用來熬製過人油,所以這些屍體都呈現出漆黑而幹癟的樣子,正是村中恐怖的祭祀,製造出越來越多的厲鬼。


    河水中伸出的漆黑鬼手,還有將吳枝蘭殺死的東西,都是這些鬼,或許令瘋女人沒有想到的是,人油蠟燭,確實有壓製厲鬼的作用,但是這種作用,卻是飲鴆止渴,因為要熬製人油蠟燭,就需要不停地殺死活人,而這些被殺死的人,又會轉變成新的厲鬼,使得整個冥水村的厲鬼數量越來越多。


    這或許是她根本沒有料到的事情。


    冥水村僅僅隻有幾十戶村民,根本不足以煉製足夠的人油,所以村長才編造出“洞神”的傳言,這些年來,間或有受到欺騙來到冥水村的外來者,而這些外來者,無一例外地被村民殺死,然後在山洞中熬製出人油蠟燭,反過來用來抵禦死者所變化而成的厲鬼。


    而這,就成為了冥水村的死亡循環。


    然後,這個叫卜定生人,也許是得知了一些關於自己身世的信息,為了確認而來到了冥水村,但是很可惜,長大後的孩子,並沒有能夠和母親相認。


    當年的瘋女人,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瘋婆子。或許連她也沒有想到,當初的複仇竟然給冥水村帶來的是永恆的詛咒,殺死村民還不夠,還要不斷欺騙外來者,死在冥水村的人越來越多,村子裏的厲鬼也越來越多,也許是承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折磨,終於從當年的裝瘋,變成了真瘋。


    隻是在半瘋半醒之間,唯一不變的,就是對那個孩子的執念。而在短暫的清醒時刻,她又會意識到村子裏的人將會對外來者所做的事情,所以才會在夜晚之中徘徊,試圖警告外來者盡快離開冥水村。


    這些厲鬼之中,也許就有當初的卜定生,隻不過,他已經徹底變成了殺人的惡靈,完全失去了人類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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