癝生又是什麽?


    秦先生看一家人一臉疑惑,笑嗬嗬的解答,“癝生啊,就是秀才裏最優秀的第一等,每個月可以領貢米,可以去國學讀書的人。”


    一家人恍然,楊二田到底見識多些,“先生,咱桃源縣有癝生嗎?”


    “不怕,老頭子也跟縣衙打聽好了,咱們這幾個縣這些年都沒出過癝生。州府老爺們,便從州府書院派了幾個先生下來,一來呢,先摸摸底,二來就為了作保。”


    楊平順聽懂了,探身問道,“敢問先生,準備多少銀子?”


    “嗯,老頭子估摸著一二兩也就夠了,迴家了,把釀好的高粱酒也準備一兩壇,這就很不錯了!”秦先生手指比劃了下。


    但楊平順還是不放心,“不準備糕點、糖?”


    “不用,順子啊!不是咱大海一個人去請人作保,咱們不好太過露頭,雖說禮多人不怪,但難保送禮之人有其他想法。”秦先生連連擺手。


    楊平順臉皮一緊,重重點頭,他把這事忘了,幸虧有秦先生啊!


    一家人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挪迴了楊家村。


    “爹!當癝生可真能掙錢啊!”胖芳一屁股坐下來,掰著手指頭,“你瞧,好幾個縣,多少人要考縣試啊?人家癝生坐在屋裏頭,就有人給銀子送酒!”


    可不是嗎?


    楊二田、楊平順深以為然,得祿吃著一個卷餅,聞言說道,“姐,你忘了!成了秀才,哪怕收幾個孩子啟蒙,也能吃喝不愁!”


    胖芳也吃上了卷餅,顧不上說話,便連連點頭。


    “盼著哥順利考過,成為秀才!”得福徹底放棄科舉之事,他覺得還是琢磨帶圖畫的醫書更有意思。


    “臭小子!比你阿爺還著急啊!”楊二田樂出了聲,想了想又道,“咱們可別去大海麵前說些什麽胡話!本就是長長見識,別讓大海心裏不痛快!”


    “知道!阿爺,大海心裏明白著呢!”東子正在哄睡小月,心道,大海可有比科舉更重要的事呢!


    “真是沒想到啊!我楊二田家竟然出了個能考童生的孩子!好好好!”楊二田背著手走了幾圈,徹底從剛才怔愣的情緒裏走了出來。


    冬天就這麽腳步匆匆的走來,因為這幾年的旱情,村裏人口多不太富裕的人家又種上了冬小麥,可進到臘月,在某個寒風刺骨的夜晚,一場大雪飄灑人間,鵝毛雪花不間斷得下了兩天兩夜,這讓種冬小麥的人家憂心不已,幼苗都被雪埋了吧?


    但更多的人,是高興,有了這場大雪滋潤土地,來年定有好收成!


    最高興的要數孩子們了!雙胞胎打雪仗打出了癮,天天手凍得跟紅蘿卜似的,小臉蛋也皸裂了,嘴巴上方還掛著兩條鼻涕蟲,在外麵待得太久,鼻涕蟲變成了小冰柱牢牢貼在皮膚上,迴家用熱水洗,疼的嗷嗷叫,也無法阻攔雙胞胎出門的腳步……


    “真是淘小子!”胖芳直搖頭,她不懂,在熱熱的屋裏,吃幾口餅,喝幾口熱湯,不好嗎?非要去受這個罪?


    往後的幾天,又飄飄灑灑下了幾場,然後又來到了新年,這年的新年跟從前一樣,包子餃子花饃一樣不少,豬該賣的賣,該宰的宰,雞鴨也收拾一遍,一家人或是添件新衣裳,或是新鞋……


    又跟從前不一樣,新添了小月,大海又即將去考縣試。一家人有些興奮,很想親自去送考,但被大海攔住了,連考五場,又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他不想讓家人去受這個罪……但楊平順想了想,試探道,


    “大海!要不咱們就最後一場去看看?多少人多少年盼不來的一迴送考,咱們這一大家子總得去看看吧?知道咋迴事吧?”


    楊二田十分不想錯過這樣的大事,他經曆一遭,也好跟老夥計們有得吹噓,不然一句話說不上來,算怎麽迴事?


    “就是,你阿爺說的是,沒道理你被關進去受罪,我們在外麵暖暖和和,大吃大喝!”梁文元連連點頭,自打得知兒子要受凍去考縣試,梁文元心裏就沉甸甸得。


    “哥!讓我們去吧!縣城那麽熱鬧……”今年因為要準備大海備考一事,一家人新年之時沒去縣城湊熱鬧,什麽燈會、集會全都錯過了,雙胞胎有些坐不住了……


    “去!咱們都去!”楊平順拍板。


    時光匆匆來到了大海的大日子。


    提前一天,大海跟著秦先生住到了福順鏢局,好方便第二天黎明時分去縣城貢院報到、檢查。臨出家門前,大海仔仔細細檢查了自己的考試籃子,見筆墨都準備妥當,放了心,才去灶房吃早飯。


    “娘,一會讓東子哥送我就行,你們別出門了!”大海把剛煎好的豬肉蒜苗餡餃子蘸了醋,一口一個吃個不停。


    “就是,嬸,我去送就行,可需要帶什麽東西?”東子喝著一碗油麵茶,點點頭。


    “不用帶,你們路上都慢著些,秦先生年歲大了,路上又濕滑。”梁文元遞給大海一碗油麵茶。


    “嬸,放心。”東子點點頭。秦先生也點頭,“時候還早,確實不著急,順子媳婦,給老頭子灌個熱水罐,在牛車上我抱著。”


    “小芳都準備好了,還給你們鋪了床褥子。”梁文元點點頭。


    一家人前前後後吃完早飯,齊齊站在門口,送走了秦先生與大海。


    楊平順看梁文元遲遲不肯進屋,鼻子都吹紅了……就勸了句,“行了,別看了!你兒子隻是去縣試,還會迴來的!”


    “真快啊,咱大海都十五了!”梁文元扶著楊平順胳膊進了屋。


    “可不是!真快……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打遍全村無敵手,一眨眼,咱大海成了全村的希望!”楊平順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


    大海小時候調皮搗蛋,自打十歲去了鏢局,家裏才沒有村裏人上門告狀,自家做的一些小吃、鹹鴨蛋、鹹雞蛋終於免了送人賠禮……


    “全村的希望……”梁文元笑彎了腰。


    “娘!泡點黏稻米,咱們做點紅糖糍粑吧?馬上是哥的大日子了,咱們吃點甜的!”胖芳建議道。


    “行!娘教你做。”梁文元搓搓手,走向灶房,“中午吃點什麽?西紅柿醬汁酸湯麵如何?”


    全家沒意見。


    熬到了第五天,一家人全部換了自己最新的衣裳,坐上兩輛牛車,把六妹跟小月送去六嬸家之後,浩浩蕩蕩直奔縣城貢院。


    “可真冷!也不知道哥這幾天怎麽樣?凍壞了沒?”胖芳搓著手,她穿著厚棉衣都冷得想發抖,不敢想象大海穿著薄衣裳這幾天是怎麽過來呢!


    一說這個,梁文元就憂心忡忡,她帶了最厚的棉衣,還有不少銀子,想狠狠心,一考完就帶著兒子直奔飯館,好好吃一頓,再把兒子接迴家!


    “別擔心,大海練武四五年了,身子骨結實著呢。”楊平順攥了下梁文元有些涼的手。


    其實他也擔心,隻是看梁文元這麽擔心,他不太敢露出心疼的模樣,怕再把梁文元弄哭了,風跟刀子似的,再把臉吹皴了……


    “反正今天也就最後一場,受完罪了!”楊二田摟著得福,不讓孩子對著風口。


    梁文元點點頭,又感慨,“真是遭罪啊!”


    “吃不了這個苦,還怎麽人上人呢?”得福說道,“這可是秦先生說的。”


    一家人從沒覺得從楊家村到縣城的路這麽遠過……好不容易終於到了貢院門口,一家人紛紛從牛車上蹦下來,走的走,蹦的蹦,都活動著身體,暖和一下。


    又紛紛往大門口張望,盼著能第一個看到大海,這時候楊平順囑咐了全家幾句,他去鏢局接秦先生。


    大海也不讓家人失望,到了考試結束的時辰,大海前幾個就出來了,腳步有些虛浮,沒精打采的,雙胞胎一下子就撲了過去,一左一右抱住哥哥,“哥!你還好吧?”


    怎麽發抖個不停?


    東子拎著棉衣,趕緊就給披上了,“凍壞了吧?快走,帶著紅糖水,估計還熱乎呢。”


    楊平順遞上了紅糖水,又仔仔細細看了看兒子,見大海臉色還行,稍稍放心。


    “啊!還是棉衣暖和啊!”大海喝了幾口紅糖水,把棉衣穿好,終於緩了神,“先生放心,我全部都寫全了!”


    秦先生嗬嗬笑了兩聲,“走吧!去胡家飯莊,我聽小芳說,這家飯莊的好幾個炒菜都打出了名聲,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走嘍!”


    梁文元終於拉住了兒子的手,左右搓了搓,輕聲問道,“凍壞了吧?想吃什麽?迴家娘給你做!”


    “還行,這幾天都有太陽,隻要有太陽就還好!”大海挽上了娘親的胳膊,“娘,給我做頓紅燒魚吧!”


    梁文元應了下來,快步往胡家飯莊走去。一進門,老板娘胡大嫂都愣了下,這麽多人?但又一想,今天縣試結束,想來這就是參考的人家了吧?


    一大家子浩浩蕩蕩跟打劫飯莊似的,過了把嘴癮,又浩浩蕩蕩坐著牛車返迴楊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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