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猛地停下腳步,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眸子裏,此刻卻隻剩下沉甸甸的決絕。


    “去!”他沉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備馬!去陳府!”


    孫賬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那驚恐的表情瞬間被一種“豁出去了”的悲壯取代,連滾帶爬地就去安排了。


    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脆響,像極了張遠此刻複雜的心情。


    陳富商,那個笑起來像彌勒佛,算盤卻打得比誰都精的老狐狸。


    他提出的條件,簡直就是現代版的“高利貸升級版”,不僅利息高得嚇人,還要求在未來的鹽場收益中占大頭,甚至隱晦地提出要安插自己的人手。


    “媽的,真是飲鴆止渴啊!”張遠在心裏暗罵一句。


    可不喝這“毒藥”,鹽場革新就是一句空話,那些眼巴巴盼著改善生活的工人們怎麽辦?


    係統那該死的任務又怎麽完成?


    難道真要看著這大好的局麵因為缺錢而黃掉?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海鹽味的潮濕空氣湧入肺中,卻沒能讓他煩躁的心緒平複多少。


    罷了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大局,這“肉”今天他割了!


    不就是點苛刻條件嗎?


    等老子把鹽場搞起來,財源滾滾的時候,還怕你一個土財主不成?


    到時候,連本帶利,哼哼……張遠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陳府,依舊是那副金碧輝煌、俗氣逼人的樣子。


    陳富商挺著他那標誌性的大肚子,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活像一隻剛剛偷到雞的黃鼠狼。


    “哎呀呀,張大人!稀客,真是稀客啊!”陳富商的聲音油膩得仿佛能滴出油來,“您可是想通了?”


    張遠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陳老板,之前的條件,我應了。協議拿來吧。”


    陳富商眼睛一亮,臉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好!爽快!張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他麻利地讓人取來了早已準備好的協議,那厚厚一遝紙,看得張遠眼角直抽抽。


    條款依舊苛刻,每一個字眼都透著陳富商的精明算計。


    張遠快速瀏覽了一遍,雖然心裏把陳富商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拿起筆,蘸了蘸墨,手腕懸空,頓了頓。


    這一筆下去,就意味著背負上了沉重的枷鎖。


    但他想到了鹽場那些破舊的設備,想到了工人們期盼的眼神,想到了係統任務失敗的懲罰……


    “唰唰唰!”


    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簽在了協議末尾。


    張遠放下筆,看著那墨跡未幹的簽名,心裏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但同時,又有一股破釜沉舟的豪氣油然而生。


    “錢,什麽時候到位?”張遠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陳富商。


    “嗬嗬,張大人放心,銀子早就備好了!”陳富商拍了拍手,幾個壯漢立刻抬著幾個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進來。


    “咚”地一聲放在地上,打開箱蓋,白花花的銀錠子差點閃瞎了人的眼。


    謔!


    這視覺衝擊力!


    張遠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雖然知道這錢燙手,但不得不說,這“氪金”的感覺,真特麽爽!


    有了這筆啟動資金,他的革新大計,總算能揚帆起航了!


    “合作愉快。”張遠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也不多留,直接讓孫賬房清點接收,自己則帶著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悲壯和“終於有錢了”的興奮,火急火燎地趕迴了鹽場。


    鹽場,還是那副老樣子,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鹹腥味,海風吹過,帶著嗚嗚的聲響,像是這片老舊土地的歎息。


    但今天,這歎息注定要被打破!


    “所有管事、工頭、老師傅,立刻到曬鹽場集合!”張遠的聲音通過內力遠遠傳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片刻之後,王工頭、李師傅等核心人物都聚集了過來,工人們也好奇地圍在外圈,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大人又要搞什麽名堂。


    王工頭現在對張遠是徹底服氣了,上次張遠露的那幾手,還有那番推心置腹的話,讓他這個粗獷的漢子心裏熱乎乎的。


    李師傅也站在一旁,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也沒了之前的抵觸,更多的是一種觀望和期待。


    張遠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目光掃過眾人,朗聲道:“弟兄們!之前我說要革新鹽場,讓大家過上好日子,有人信,有人不信。沒關係!今天,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他頓了頓,提高了音量:“革新的第一筆資金,已經到位了!”


    說著,他示意身後的親兵,將幾個裝滿銀錠的小箱子打開。


    “嘩——!”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唿聲!


    那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閃耀著迷人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發暈,也點燃了每個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真…真的有錢了?”


    “天呐!這麽多銀子!”


    “大人真的搞到錢了!咱們鹽場有救了!”


    工人們激動得難以自持,看向張遠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狂熱。


    這位大人,簡直神了!


    這麽短的時間,竟然真的解決了這個天大的難題!


    王工頭激動得臉膛發紅,上前一步,甕聲甕氣地說道:“大人!您就說吧,讓俺們怎麽幹!刀山火海,俺老王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爺們兒!”


    李師傅也上前一步,對著張遠深深一揖:“大人高義!老朽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海涵!從今往後,但憑大人吩咐,老朽這身老骨頭,一定全力配合!”


    其他工頭和老師傅也紛紛表態,一時間群情激昂,之前的疑慮和抵觸,在白花花的銀子和張遠展現出的強大執行力麵前,徹底煙消雲散!


    張遠滿意地點點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好!有大家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張遠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從現在開始,鹽場革新,正式啟動!王工頭,李師傅!”


    “在!”兩人齊聲應道。


    “你們立刻組織人手,按照我之前給你們的圖紙和方案,對所有曬鹽池、引水渠、熬鹽灶進行全麵的維修和升級!需要什麽材料,找孫賬房支取!人手不夠,就加派人手!我隻有一個要求——快!準!狠!”


    “是!保證完成任務!”王工頭和李師傅領命,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圖紙他們之前看過,雖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光是那些奇特的構造和標注,就讓他們覺得不明覺厲,現在有了資金支持,他們恨不得立刻就大幹一場!


    接下來的日子,整個鹽場都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


    張遠也沒閑著,他幾乎是吃住都在鹽場。


    在他的親自指揮和係統提供的“黑科技”圖紙指導下,革新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他帶來的不僅僅是圖紙,更是全新的理念和方法。


    比如,利用杠杆原理設計的省力提水裝置,讓引水效率大大提高;改進的曬鹽池結構,增加了受光麵積,縮短了蒸發時間;還有重新設計的熬鹽灶,優化了燃料通道和排煙係統,不僅節省了大量柴火,還提高了出鹽的純度。


    工人們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覺得這位大人的想法“天馬行空”,甚至有些“瞎搞”。


    但當他們按照張遠的要求,將那些奇奇怪怪的設備組裝起來,並投入使用後,所有人都驚呆了!


    “快看!這新水車提水好快啊!比以前省力多了!”


    “這曬鹽池也怪了,感覺鹽結晶的速度快了不少!”


    “李師傅,你看看這新灶熬出來的鹽!又白又細,比以前的貢鹽還好!”


    聽著工人們驚喜的議論聲,看著一筐筐產量更高、品質更好的精鹽被運出來,王工頭和李師傅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看向張遠的眼神,已經從之前的佩服變成了近乎崇拜!


    “大人…您…您真是神人啊!”王工頭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他指著那些新設備,又指著堆積如山的精鹽,“俺在鹽場幹了半輩子,做夢都沒想到,咱們這破鹽場,還能有今天!”


    李師傅也感慨萬千:“是啊,大人一來,這鹽場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以前俺們總覺得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就是最好的,現在看來,是俺們目光短淺了!大人,您放心,以後您指哪兒,俺們就打哪兒!絕無二話!”


    看著工人們發自內心的笑容和幹勁十足的樣子,張遠心中也是充滿了成就感。


    雖然付出了接受陳富商苛刻條件的代價,但看到革新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看到這些底層勞動人民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他覺得,值了!


    鹽場的產量初步提升,就像是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革新的曙光,終於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冉冉升起。


    張遠站在高處,望著眼前這片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景象,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一道略帶焦急的清脆女聲自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遠!”


    張遠迴頭,隻見盧婉一身勁裝,英姿颯爽,隻是俏臉上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凝重,快步向他走來,似乎有什麽急事要說。


    “婉兒,怎麽……”張遠正站在一塊新砌好的曬鹽池邊上,感受著海風帶來的鹹濕氣息和工地上那股子衝天的幹勁兒,心裏那叫一個美滋滋。


    眼瞅著白花花的銀子變成了實打實的設備和效率,這“氪金”當“基建狂魔”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道清脆又帶著點小慌張的女聲:“張遠!張遠!”


    張遠一迴頭,嘿,是盧婉這小妮子。


    今天的她還是一身颯爽的勁裝,勾勒出窈窕又充滿力量感的曲線,隻是那張平時要麽英氣逼人、要麽帶著點小迷糊的俏臉上,此刻卻寫滿了“天啊,出事了”的表情,噔噔噔地跑過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和平日裏戰場上那個“女武神”判若兩人。


    “喲,稀客啊,盧大將軍,”張遠嘴角一勾,忍不住想逗逗她,“怎麽?是來視察本官工作,還是想親自下場體驗一把曬鹽工的快樂?”他感受著指尖被海風吹得有些粗糙的觸感,心情大好。


    “哎呀,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盧婉跑到他跟前,因為跑得急,胸口微微起伏,臉頰泛著紅暈,她跺了跺腳,然後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全是焦急和一點點不知所措,“我家裏…我家裏那邊,好像有點不對勁!”


    張遠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空氣中濃鬱的鹽腥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凝重。


    “你家裏?盧家?”他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是吧先生,這幫老古董難道不看成果,還要繼續作妖?


    難道是看我搞得太好,眼紅了還是怕了?


    “嗯!”盧婉用力點點頭,小臉皺得像個剛出籠的包子,“我爹爹派人傳話來了…說是…雖然看到鹽場這邊確實有了起色,但他們還是覺得…覺得你步子邁得太大了,那個陳富商一看就不是好人,風險太高…”她學著家裏長輩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但語氣裏全是無奈和擔憂,“總之,他們就是不放心!說…說還要再‘觀察觀察’,可能會…可能會有點小動作…”


    “小動作?”張遠重複了一遍,眼神銳利了些許。


    他娘的,這些老家夥,說話就喜歡說一半藏一半,擱這兒玩“狼人殺”呢?


    他看著眼前這片熱火朝天、煥然一新的鹽場,工人們的吆喝聲、器械的碰撞聲、新式水車吱呀呀的轉動聲,匯成了一曲充滿希望的勞動交響曲。


    可盧婉帶來的消息,就像是給這首交響曲強行插入了一段不和諧的變奏。


    這幫老狐狸,到底想幹嘛?


    難道是想摘桃子?


    還是想給我使絆子?


    張遠心裏飛快地盤算著,但臉上卻不動聲色。


    他看著盧婉那寫滿“我很擔心你”的大眼睛,心裏微微一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帶著安撫的力量。


    “行,我知道了。”張遠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麽波瀾,目光越過盧婉的肩頭,重新投向那一片在陽光下閃著銀白色光芒、如同棋盤般規整的新鹽池,以及更遠處波濤起伏的大海。


    盧婉看著他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反而更急了:“張遠你…你可千萬要小心啊!我爹說他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遠打斷了她的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深邃,仿佛在說:放馬過來吧,老子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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