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洛在水,原因無他,在她認識的所有人中,洛在水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害她的,僅僅因為,那是她筆下的白月光。


    但李悅萬萬沒想到她帶著她來了東瀛,這個她在書中隻提過一次的地方。


    原文中東瀛洛家世代鎮守著邊境,魔族根本不敢侵犯,奈何洛家族滅,其餘小世家沒了領頭人,根本無力抵抗時不時進犯的魔族,所以,現在的東瀛可以說得上一片荒蕪。


    “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李悅咽了咽口水,看著這座破敗的,死氣沉沉的城市,不敢踏入分毫,似乎隻要踏入這座城市一步,她就會被吞噬湮滅。


    洛在水來這裏無非是聽說這邊魔族有所動作,所以特意前來探查一番,至於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洛家,洛在水其實沒有多少探知欲。


    洛家已經成為曆史,哪怕洛在水想要為自己那從未見過麵的爹娘報仇,眼下也不是最佳時機,她不如盡自己所能,替東瀛百姓處理掉那些魔族,也算是盡了幾分洛家人的職責。


    洛在水心裏清楚,東瀛現在這般無非是李悅幾句話的結果,雖是那人的無心之舉,但洛在水本人卻懷有幾分報複的心理,想要那人看看,她親手造成的苦難。


    若此人還有幾分良知,應當明白她的用意。


    “近日魔族動亂,邊境苦受其擾,我等仙門子弟自應擔起職責。”


    李悅並不想進去,她同樣也不想洛在水進去,以洛在水的聰明程度,恐怕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份,隨在原文中洛在水是在很久以後才知曉自己的身世,但真正接觸了洛在水的人才會明白,這人心裏跟明鏡似的,但凡有些蛛絲馬跡,洛在水遲早能推出真相。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知道真相的洛在水會怎麽看她,這些悲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若是她沒有寫下這篇故事,她們又會怎麽樣?


    洛在水並沒有注意到李悅雜亂的思緒,她提著劍就入了城。


    城中比城外更顯荒涼,倒塌的房屋,無人的街道,以及肆虐的風聲。


    洛在水試圖從自己讀到的書中想象當年的盛況。


    據說洛家自成立以來,東瀛人口數量堪比南陵,來往商旅不可勝數,百姓對洛家更是愛戴有加。


    可是現在……


    洛在水的眸子不禁暗了幾分,若是沒有溫家的話,她小時候也許也會騎在她爹的脖子上,阿娘在一旁扶著她,一家人從街頭頭走到街尾。


    阿爹的手上可能拿著一個撥浪鼓,樂嗬嗬的逗她玩,阿娘則是拿著她愛吃的糕點,時不時往她或者她爹嘴裏塞一塊。


    往事不可追,洛在水閉了眼,將紛亂的思緒拋開。


    手中的羅盤不知何時搖擺不定,洛在水心道不好,立刻拔出長虹劍橫在身前,囑咐李悅道:“躲起來,別亂出聲。”


    練就出一番默契的李悅立刻捏著符紙躲到一旁,心中不禁暗自感慨,不愧是她筆下的白月光,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能讓人心安。


    洛在水深知獨自一人麵對數量未知的魔族太過冒進,隻能小心摸索前進,好在城中都是一些低階魔族,洛在水基本上能一刀一個,跟切菜似的,但架不住這些東西數量多,處理起來還是廢了一番功夫。


    等到她處理完這邊,身後吱啦一聲引起了她的警覺。


    “誰,出來!”


    身後的房門推開了一個縫,對上了一隻渾濁的眼睛。


    那是一隻屬於老者的眼睛,眼神中混雜著不安驚恐,以及一分驚喜。


    在看清洛在水的那一刻,那老人家的眼神似乎清明了幾分。


    “家主!太好了!是家主迴來了!我們有救了!”


    那人顧不得周圍是否危險,推開門,跑到洛在水跟前,似是想細細打量眼前這人,奈何洛在水剛殺完魔族,身上的戾氣未消,又有這麽個來路不明的人跑到她跟前,洛在水沒有多想,橫劍攔在身前。


    “你是誰?”


    那人似乎有些受傷,極力想解釋什麽:“家主,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我是……我是阿南啊,我是您收養的,您忘了嗎?”


    那人想走近些看清洛在水的模樣,但洛在水不會讓她近身分毫,兩人就這般僵持著。


    “我不是你所謂的家主,你認錯人了。”


    洛在水的神識探知到那人不過金丹修為,雖沒有什麽威脅,但此處的百姓都搬走的差不多了,這位老人家還留在這裏,實在是可疑。


    “您在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認錯人呢?家主就是家主,阿南是不會認錯的。”


    那人還是不信自己認錯了人,或者說他不信自己依舊沒有等來想見的那人。


    家主……


    洛在水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始試探性的開口:“你所謂的家主,可是洛家家主?”


    聽到洛家二字,老人家的表情明顯激動了幾分:“家主,你怎麽了?莫不是在外麵出了什麽意外,怎地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洛在水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你說的家主,姓洛,叫洛渡,我不是,我叫洛在水。”


    那人的眼中露出幾分失望,嘴中喃喃道:“在水……在水……在水一方,好名字啊,家主也想給小主人起名叫在水,誒?現在小主人多大了?嘶……年紀大了,想不起來了……”


    洛在水目光微愣,將劍收迴劍鞘中:“抱歉,老人家,剛剛得罪了。”


    阿南擺了擺手:“小丫頭來這東瀛作甚?這地方可來不得,可早些離去吧。”


    說完,便轉身想要迴到房中,誰料洛在水忽然拉住了他。


    “老人家,請等等,我想問問東瀛現在這樣是怎麽迴事?”


    阿南歎了口氣,欲言又止,許是太久沒人同他說話,他還是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這東瀛啊,以前是個好地方,吃的飽,穿的暖,還有洛家鎮著,沒有魔族侵擾,許多流亡的人,都來了這兒,我便是其一,我無父無母,是家主他們收養了我,還教我仙法。”


    “後來了,家主成了親,有了身孕,誕下一女,那日洛家設宴,高朋滿座,誰料魔族忽然來犯,洛家起了大火,家主就這樣連帶著小主人消失不見了。”


    “對了,我家那小主人也叫在水,若是她在的話,應該也同你這般大,我也是老糊塗了,竟將你看成了家主。”


    “那日也是算我運氣好,想著去給小主人雕個虎頭娃娃,來遲了些,沒想到,近百口人的性命,都交代在了那裏。”


    洛在水氣音不自覺的顫抖:“您為何還覺得洛家主還活著?”


    誰料聽了這話,那老人家直接怒了:“說什麽話!我家家主那麽厲害,自然應該活著!她殺了那麽多魔族,救了那麽多人,自然應該好人有好報!你個小娃娃不要亂說。”


    洛在水的心莫名被揪住了。


    “在水!”


    李悅不知怎麽找了過來,見此處有位老人家,不覺有些詫異。


    “你怎麽來了?”


    李悅不自覺撓了撓頭:“我見你遲遲沒有迴來,又聽見打鬥聲停了,以為你受了傷沒法行動,所以就來找你了,這位是?”


    洛在水將翻湧的情緒壓在心頭,解釋道:“是住在此處的百姓。”


    “啊?”李悅麵露詫異,“老人家,此處這麽危險,為何還不搬走?”


    阿南一臉不耐煩:“搬什麽搬?家主要是迴來了,見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那得多難過啊,況且,我是洛家人,我的職責就是守護這裏,你讓我搬到哪兒去!”


    李悅不禁有些好奇:“那這裏還有別人嗎?”


    阿南忽然陷入沉默:“沒了,都走了,死的死,走的走,就隻有阿南在等家主了。”


    “家主?”


    李悅不清楚他口中的家主是誰,心中莫名覺得他說的便是洛在水的親生母親。


    “你們一個兩個都是怎麽迴事,東瀛能算得上家主的自然隻有洛家家主,怎麽還會有別人!”


    老人家明顯動了怒,不再搭理她們:“你們趕快走吧,小心死在這裏,沒人替你們收屍。”


    說罷,頭也不迴的關上了門,隻留下臉上蒼白的李悅,以及一臉平靜的洛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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