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琛臂彎裏掛著條西裝外套,步履匆匆迴到自己辦公室內。


    剛準備坐下,餘光便瞥到了桌上擺著的那份報紙。


    報紙內容標題醒目寫著:今日徐家長子和段家四小姐訂婚典禮,才子配佳人,喜結良緣,申城各豪紳們齊聚到場。


    徐墨琛心中冷哼一聲,大公報的記者果然辦事效率高,和自己上迴去商會現場一樣,今日事,今日就登了出來。


    他視線挪到了旁邊那杯熱乎乎的茶和那熟悉的茶杯上,想來又是林奚楷那家夥沒事把報紙放到了自己桌麵上,讓自己看。


    他微微皺眉,心中暗自思忖著林奚楷真多事。


    他將西裝外套掛在座椅後背上,緩緩坐下,拿起報紙仔細閱讀了一下。


    沒看兩行,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個美豔的女人的臉上,今日的她格外的嬌豔迷人,一身絲紗旗袍禮服剪裁得體,貼合著她曼妙的身姿,烏黑長發高高盤起,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更顯嫵媚動人,一雙美目明亮如星,眼中滿是幸福與喜悅之色。


    “哎......大帥還是別看了。”


    一聲突然出現的歎息聲在他頭頂上發出,徐墨琛驚地抬起頭去看,這一聲倒是把他嚇得微微一顫。


    隻見林奚楷耷拉著張臉,手裏端著碗熱騰騰的麵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麵前。


    徐墨琛瞅了眼那碗麵條,今日做的很素,就幾根青菜葉子,不見半點葷腥,什麽也沒加。


    他想想也就前段日子幫忙醫治百姓自己出資費了點錢,也沒窮到這種地步吧?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麵前的人又唉聲歎氣地對他說:“聽說啊,人明年四月份就要辦婚禮了,大帥您還是別看了,該留的時候沒留住,現在人家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徐墨琛迅速抄起桌上的報紙,卷起來打了一下他的頭:“你這腦袋一天到晚在想什麽?!”


    “成日裏想這些有的沒的,我之前讓你辦的事你都去查了嗎?”


    “查了查了。”林奚楷揉揉頭,慵懶地說,“那賬房先生的資料我都帶迴來了,放您抽屜裏了,前兩日您事忙,就沒告訴你,真是的......一個死人,還查他幹嘛......”


    “還有那劫匪畫像警察廳也派發了通緝令下去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找到。”


    說完,林奚楷便懶懶散散地拿著餐盤子退下了。


    徐墨琛瞥了一眼他那拖遝的腳步和躬著的背脊,嘴裏低聲罵道:“這家夥,何時變成這副德行了,近日不打仗,倒是養出了一身的懶骨頭。”


    他邊說著,邊打開抽屜去找那賬房先生的資料,然而抽屜剛一翻開,便看到一大遝信擱在他左邊的抽屜裏。


    他把信拿出來看,隻見落款處全是段沂萱那娟秀的名字。


    他竟不知道,這女人在他忙碌的日子裏給他寄來了如此多的信件,而他至今一封也未曾打開過。


    他本想把信重新放迴抽屜裏,可那強烈的好奇心卻如無形的手,驅使著他打開來一探究竟。


    於是,他又把那一封封信小心翼翼地拆開來看。


    段沂萱寫的信,字裏行間充滿著期待與溫柔:“徐先生,舞會的事我還沒有裁決,近日有許多人催我當舞伴,我都覺得他們跳的不太好,不知您是否得空能來當我的舞伴呢?若您得空,就迴封信告知於我吧?——辛國二年五月十八日,段沂萱書。”


    “徐先生,很感謝您那日出手相救,我才得以免於被歹人欺淩。您的英勇之舉,我銘記於心。我想再次請您吃頓飯,還是去上迴那家徽菜館子好不好?許久沒吃那道臭鱖魚了,倒是有些想念。——辛國二年七月初七,段沂萱書。”


    “徐先生,這兩日您在府上嗎?我和母親還有舅舅都從蘇城迴來了......其實也沒什麽想說的,謝謝也談不上,畢竟是你抓了我母親和舅舅,我還是生著你的氣的。就是想問問你,你們徽城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我想有時間帶母親和舅舅去散散心,蘇城,錦城和申城都逛遍了,就差徽城沒去過了。畢竟他們剛被你們當兵的給抓了,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辛國二年五月十四日,段沂萱書。”


    “徐先生,近日靈溪花園的花開得極好,我有兩個朋友要去那一塊兒照相,他們的相機是從外洋帶迴來的白朗尼新式相機,照相十分清晰好看,我看你的辦公室裏一張照片也沒有,能否邀您一起照張相呢?咱們認識也有一段時日了,朋友間一起合張影做個留念,這沒什麽問題吧?——辛國二年七月十六,段沂萱書。”


    這一張張紙信紙攤開在他麵前,被他仔仔細細地閱讀過去。


    他臉上的神色也從一開始的緊繃逐漸變得放鬆下來,甚至看到最後,嘴角還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的生活向來都是平淡無奇,整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忙著手頭公務和軍營裏的繁雜事務,最多也就是閑暇時間看幾本書,練練武術之類的。


    他不禁感到好奇,這個女人的生活怎麽會如此多姿多彩?


    什麽吃飯約會,照相賞花,觀影聽戲,她似乎都門通。


    她是怎麽做到在這紛繁複雜的世道裏,還能如此悠然自得地享受生活的種種樂趣?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和羨慕,手指輕輕摩挲著信紙的邊緣。


    心裏思忖著,這或許就是矜貴大小姐的生活吧,有錢人家的孩子,日子自然過的也是如天生人間般自在,什麽好的,新奇的都見過。


    但這讓他不禁想起,當時他在梅城打仗時,隻是一河之隔,岸上那頭的有錢富商們正在紙醉金迷歌舞升平,而另一邊則是他和兄弟們在炮火中生死搏鬥。


    那殘酷的畫麵仿佛再次浮現在眼前,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硝煙彌漫中的槍炮聲,喊殺聲震耳欲聾。另一頭的富商們的鶯鶯燕燕與戰場上的慘烈形成了鮮明而諷刺的對比,讓他的心猛地一揪,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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