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做工蜂勾當的瘦弱男人,拉開條凳,在祁六、呂斯身旁坐下,先是一通自我介紹,表示其姓王,叫王大炮。


    祁六、呂斯聞言暗暗點頭,覺得這名字與從事的行業相得益彰。


    “俗話講,英雄難過美人關。別管是什麽樣的漢子,別論身板有多麽結實,也擋不住二八佳人的蠻腰利劍。所以說這人啊,總歸是有弱點的。”


    王大炮鋪墊幾句,接著話鋒一轉:“就拿這位應北來的宋癸小姐來說,她武藝超群,即便是馬將軍也過不了幾招,祁郡守雖是咱應南豪傑,但若想取勝,怕也不易。”


    祁六心說何止不易,簡直是不可能。


    但他嘴上卻不承認,反點頭道:“不錯,尤其近日來身體生鏽,未曾操練,不像以前那般有信心。”


    王大炮道:“兵者,詭道也,更有兵家高人,總結三十六計為取勝之法,這其中一條,名為美人計。當然,如今情況算是翻轉過來,所以咱們可稱之為:美男計!”


    呂斯奇道:“嘿,你們這幫淫賊,還講究計謀?以往不都是動用迷煙春藥,然後強行得手的麽?”


    “呂將軍此言差矣,您說的這些,是下作手段,均是宵小浪子,借我采花門之名做的勾當,使得我們被扣了不少屎盆子。”


    說話間,王大炮深吸一口氣,表情也難得嚴肅起來:“我采花門采花,采的不是身,而是心。”


    啊?!


    不知為何,祁六莫名覺得有點小失望。


    王大炮撚著兩撇小胡繼續道:“再者說,人家應北來使,若真被強行占了身子,豈不有失禮節?傳出去,也有損咱應南名聲。所以這等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那你說這麽熱鬧作甚?!”呂斯很不滿,“既不能碰對方身子,也不能下藥,豈不白忙活一場?!”


    王大炮輕道:“呂將軍或是對戰場征伐極有心得,卻不知對付一個人,尤其是對付一個女人,攻身不如誅心!”


    呂斯、祁六聞言無不一愣。


    見成功將他二人鎮住,王大炮得意道:“古往今來,多少癡人被情所傷,由此鬱鬱寡歡。那宋癸武藝再強,可倘若動了真情,再被無情拋棄,二位覺得,她還能無懈可擊麽?”


    對武者來說,心境最為重要。


    就拿徐道覆的四師兄龔止昱來說,他因貪慕俗世繁華,還俗入了塵世,在蕭桓律麾下任職,便再也達不到觀雲境。


    若宋癸真受情傷,乃至內心大亂,佛家的火羅經,自然也就用不出來了。


    “妙啊!”呂斯頓高看此人一眼,興奮道:“以情傷人,不見刀兵,任誰也挑不出理來!既贏了比試,又不傷名聲,實是上上之選!”


    但祁六卻有顧慮。


    因他對自己的魅力,沒有任何底氣。


    相貌尋常的很,膚色又黑,跟從爛泥裏爬出來似的。


    俗話說一白遮百醜,生的這副模樣,如何用得了什麽美男計?


    美男要長自己這模樣,那也忒對不起這兩個字了!


    誰知他說出顧慮,王大炮卻不在乎:“祁郡守有所不知,這女人眼光,與男人可不一樣。男人看女子,挑的是雷大不大,全看外在。女人卻是不同,憑的是刹那間的感覺。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隻要感覺對,哪怕是肥頭大耳的豬剛鬣,也能得到嫦娥青睞。”


    “是……嗎?”祁六對此表示懷疑。


    王大炮給其一個放心眼神:“我采花門行走江湖多年,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有的花容月貌,是富家千金,結果出了閨閣,卻偏偏喜歡滂臭乞丐。有的玲瓏較小,若花般豔麗,唯獨對麵容殘缺者一見傾心。再者說,即便那宋癸,真的喜歡英俊白臉,我也自有辦法,將你扮成她拒絕不了的模樣。”


    祁六喔了聲,稍稍放心,又問道:“可隻剩下三日,這麽短的時間,能讓她動真情嗎?”


    “情之一字,萬分難解,多久動情,何時至深,誰也說不好。有的打個對眼,便是似海深情,有的朝夕相處幾十年,也形同陌路。”


    “那我怎麽知道,她動沒動呢?”


    “這個我不好描述……屆時,祁郡守你定可察覺的到。”


    祁六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要幫我?”


    王大炮咧嘴一笑:“因我拿出全部身家,在狗兒爺那押了你勝。”


    祁六不說話了。


    頭一次覺得,田狗兒似乎幹了那麽一件人事。


    ……


    黃昏時分。


    宋癸、孟貞從福滿軒出來,準備去‘雅韻軒’聽曲。


    雅韻軒的大東家是阮守林,二東家是應北的一位富商,此次開場,據說是請來了應北的知名琴藝大家。


    這位大家姓謝,喚作謝清清,曾為蕭桓律撫過一曲,被其稱讚色藝雙絕。


    宋癸對琴藝沒多大興趣,此行多為的是看一看此女,究竟是如何絕色,能讓桓律哥哥讚不絕口。


    即將入夜的登中城,變得比白天還要熱鬧。


    各種燈籠接連掛起,青樓娼館更是傳出靡靡歌聲,唱的男兒們骨酥心動。


    “登中城真是個好地方。”望著熱鬧場景,以及在街頭打情罵俏的諸多情侶,孟貞都覺得,在這種環境下,連他都年輕了好多歲。“若能在應北,也效仿一座,不定多有趣味。”


    宋癸冷道:“你是被春樓裏的歌聲,勾住了魂兒吧,要不我在這兒等你一等?半炷香的功夫,本姑娘還耽擱的起。”


    孟貞老臉一紅,抬手幹咳:“小師姑,您萬勿玩笑。”


    “那……一袋煙功夫?”


    “咳咳……”


    穿過花街,前方便是一座木橋,河對麵的雅韻軒張燈結彩,門口排出長隊。


    尚未踏上木橋,對岸便走來三個醉醺醺的大漢。


    三人相互勾著肩膀,剛好占據橋寬。


    宋癸、孟貞隻好停步等他們過來。


    這三位不是旁人,正是呂斯、鄧夏、冉闖。


    呂斯是上次福滿軒之戰後,才來的登中,鄧夏、冉闖之前更從未露過麵,所以宋癸二人並不認識。


    “喝完酒,得找妞!”


    “妞要靚,活要強!”


    “脫完衣,就上床!”


    “……”


    三人搖頭晃腦,一人一句,說的不堪入耳。


    作為文學大家,孟貞自然聽不得如此粗俗之語,當下臉色不喜,別過臉去。


    宋癸也微皺眉頭。


    好在這三人雖酒醉,但卻急於趕奔青樓,因此走的很快,片刻間便來到切近。


    可與她們身形交錯之時,其中一位,也就是呂斯,突然輕咦一聲,問道:“二位賢弟,你們看這位女子身條如何?”


    冉闖迴頭瞥了眼,嫌棄道:“嗬,腚盤子跟腰一樣齊,白送我都不要!”


    “是啊,雷子那麽小,大哥你該不會喜歡男人吧?”鄧夏也接了一句。


    由於距離不遠,三人對話清晰無誤的傳入宋癸、孟貞耳中。


    孟貞暗叫糟糕,偏頭去看小師姑臉色,果然滿是陰霾。


    他知道,對方最別扭的一件事,就是身材過平,不夠飽滿。


    甚至覺得,蕭桓律之所以將其當做幹妹妹,而不是紅顏知己,就是因為這一點。


    一股殺氣彌漫開來。


    宋癸臉色冷的可怕,緩緩轉身,一字一句問:“方才是誰說的搓衣板?!”


    沒人說啊!


    您別自己亂想成不成?!


    孟貞大急,趕緊攔在她身前:“快開場了,我們過橋要緊!”


    宋癸伸手推開他,大踏步向三人靠近。


    呂斯、鄧夏、冉闖無不暗抹一把冷汗,心說怎麽跟計劃不一樣,這娘們脾氣為何如此暴躁?!


    宋癸寒著臉,來到他們身前,再度詢問:“說!是誰提的搓衣板?!”


    三人集體搖頭。


    就在此時,突聽河中傳來聲朗笑,繼而就聽有人說道:“大而不傲,小而不卑,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三位過分拘泥,以表象取人,實在不該,當知大雷是雷,小雷也是雷,白馬是馬,黑馬也是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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