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過後,天空放晴。


    熱辣陽光灑入院中。


    蠻女帶著兩頭半人高的大犬,衝出院門,在剛剛發芽的豇豆田中撒歡。


    對此,肖老頭不願再多費口舌。


    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麽說,蠻女也不會照做。


    拿拴狗來說,盡管一再告誡,像這類惡犬,就應該用鐵鏈縛著,才能避免傷人。


    但蠻女就是不聽勸告,前腳肖老頭將狗拴上,她後腳就給放了。


    每當肖老頭興師問罪,對方就會眼含熱淚,然後可憐兮兮的撅起小嘴,歪著腦袋,仿佛有莫大冤屈。


    而一旦蠻女擺出這副模樣,就算是肖老頭的鐵石心腸,也不好太過苛責,興師問罪淪落個半途而廢,唯有無奈搖頭,反過來還要掏出糖人蜜餞,直至將其哄的破涕為笑。


    肖老頭心裏苦,覺得自己活大半輩的人生經驗,有心傳授,奈何無人聽從。


    祁六是這樣,蠻女也是這樣。


    他不明白,為啥這些年輕人,即便被告知不可以,卻還是要去試一試。


    憋屈之下,肖老頭隻能向徐道覆訴苦,希望這位道家高人,為自己正名。


    哪知徐道覆聽見蠻女就頭大,想起被其大咧咧眼神支配的恐懼,隻敷衍說道:“她喜歡放就放吧。”


    “要是傷著人怎麽辦?”肖老頭瞪眼。


    “傷到再說唄。”


    “不得賠人銀子?”


    “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說了,大爺,任誰也不願被鐵鏈拴著不是。”


    肖老頭沒轍,隻能再拿祁六說事:“六兒這小子的心是越來越大了,有個衛將軍頭銜,就忘記原先的苦日子,我可從街上聽說了,那盧秀的屍體被人運出城去,沒少遭人咒罵!雖未明說名姓,但全虎塘能幹出這事兒的,除了他還有誰?你說好端端的,他是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孫將軍萬一起了疑心,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徐道覆不敢說蠻女閑話,但祁六可沒這個待遇,聞言立即點頭同意:“六兒確實是個缺心眼,大爺您千萬別留情,就應該好好的批判批判他!”


    肖老頭憋著的這口氣,總算舒暢開來。


    就在這時,一早出門的祁六,風風火火跑了迴來,手裏還拿著柄劍。


    “徐兄,我有劍了,快教我練劍吧!”


    他一臉興奮,情緒高漲。


    肖老頭瞥了眼那柄毫不起眼的劍,皺眉問:“擱哪弄的?”


    “桂花街的鐵匠鋪,花了我二兩銀子呐!貴是貴了點,不過好歹送個劍鞘。”祁六邊迴答,邊拍拍灰色的木質劍鞘。


    “二兩銀子?”


    徐道覆頗有點意外,伸手拿過劍來,拔出一瞧,臉色頓變。


    見他眉頭大皺,祁六心叫糟糕,趕緊詢問:“難不成我買貴了?好家夥,原以為那鐵匠是個實在人,沒成想竟是心黑之輩!我這就找他去!”


    徐道覆擺了擺手:“倒是不貴,隻是這柄劍,它不適合新手。”


    “啊?”祁六撓撓腦袋:“為啥?”


    “具體原因,我不便講明,總之,這是出自劍道中人的直覺。”


    “那怎麽辦?要不,我拿迴去換一柄?”


    “倒也不必,這樣吧……”徐道覆將自己的佩劍解下來,扔給對方,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我這柄劍,新手用著剛好合適,不過你可要好好對它,畢竟曾陪著我度過不少風雨,若非拿你當兄弟,我絕不互換。”


    祁六摸著對方扔來的佩劍,想到昨日它曾大放風采,不由喜的眉開眼笑:“放心放心,我以後指定睡覺都要摟著它!”


    “嗯。”徐道覆點點頭,然後將新劍別在腰間。


    看到這幕的肖老頭,忍不住抬手捂額。


    鐵匠鋪的鐵匠黑不黑心,他不知道,但這徐道覆的心保準是黑的!


    手段太下作了!


    什麽自然正道,簡直就是潑皮無賴嘛!


    實情正如肖老頭想的一樣,徐道覆那柄佩劍,是他幾年前,拿一兩銀子買的,用了許久,上麵全是傷痕,豁口少說也有五六處,都沒修複的必要了。


    也就祁六這個憨子,跟寶貝似的抱在懷裏,還用臉一個勁的蹭。


    “徐兄,咱們現在就開始?”


    徐道覆仰頭看了看天:“不行,今日無雲,無法傳劍,得等上幾日。”


    有沒有雲,與練劍有什麽相幹?


    祁六想不透。


    但徐道覆卻鄭重表示,他的無上劍術,頗為玄妙,若想練好,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見他都這樣說了,祁六也不好軟磨硬泡,隻能眯眼看天,希望雲彩多起來。


    ……


    行宮。


    書房中,孫壁之拿出大印,蓋在新任登中令的文書上。


    崔弘灝強壓心頭激動,跪地高舉雙手。


    “弘灝,登中城經過盧秀的揮霍,已沒往日繁榮。但本將軍沒太多時間給你,兩年,我隻給兩年時間,你必須在這期間,將登中打造成一座堅固堡壘。兩年之後,我要看見至少五千的兵馬。”


    “屬下絕不負將軍重托!”


    崔弘灝捧著文書叩首。


    孫壁之點點頭:“行,你去吧。”


    待其出門遠去不久,首席幕僚方平,捋著雪白山羊胡,一步邁過門檻,躬身道:“主公,您找我?”


    “方老請坐,不必拘禮。”


    孫壁之指指身旁椅子。


    方平也不再客套,擺下衣襟,依言坐下。


    “愈兒讀的書,您可見到?”


    “剛從散心閣過來,公子讀的皆是大道至理。”


    孫壁之喔了聲,壓不住心中得意,嘴角微微上翹:“沒成想自然正道尋的聖人,竟是愈兒,嗬嗬,世間諸事,果真奇妙的很呐。”


    方平立即抱拳恭賀:“將軍拿下登中,公子又獲道家支持,可謂雙喜臨門,足可見大勢所歸,紫氣籠聚。”


    孫壁之聞言大笑:“隻希望我兒勿要憊懶,對得起聖人二字。”


    “將軍您大可放心,屬下從未見過,公子如此癡迷書籍,就連侍衛們都說,公子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就連睡覺時說的夢話,也俱是聖賢名句。”


    孫壁之相當欣慰,頗為感慨道:“愈兒少時頑劣,不肯用功,曾讓我很傷腦筋,沒成想各路名師無法教導,反是初來乍到的徐道覆,讓他步入正軌。”


    孫平道:“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性情癖好自然因人而異,公子少時不學,無非沒找到心之歸屬。”


    “是啊,人確實都不一樣。”


    不知為什麽,孫壁之在這個時候,腦中莫名想到了祁六。


    一個難民出身,成了誅殺妖女的英雄,追隨盧秀,而後又與之決裂。


    待塵埃落定,盧秀身死,他非但不避嫌,反還要為其安葬。


    如此大起大落的經曆,以及無法琢磨的品性,均讓人覺得意外。


    兩人敘完閑話,孫壁之揉著額頭,沉吟道:“如今登中被戰火毀了大半,無法禦敵。雖說田狗兒、李申之流未有異動,但我卻不得不防。怕隻怕他們幡然醒悟,曉得我孫壁之,假借祁子陸複仇之名,實則是為了占據登中。此時節,我不好與他們相爭,但又為此頗感憂心,如今我在明敵在暗,依方老之見,吾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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