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應南方言的蠻女,對祁六、徐老五二人間的交流,全無興趣,不過她倒是會察言觀色,一見祁六神色不對,眉頭皺起,立即曉得有了變故,當下不用吩咐,掄起小拳頭,對著徐老五就是好一通捶打。


    徐老五自然是哇哇大叫,雙手抱頭,來迴翻滾躲避,嘴裏叫著姑奶奶饒命。


    祁六托著下巴,沉思片刻,皺起的眉頭又平複了。


    因為當他按照徐老五的思路,展開分析,也會覺得兇手是大梁阮氏。


    畢竟米二嫂的染坊沒了,單論受益來說,非其莫屬。


    “嗯,細一琢磨,還是有些許道理的。”他如此點評。


    於是蠻女的拳頭停了。


    被捶滿頭包,鼻梁也被打歪的徐老五,聞言頓惱:“有道理你不早說?!”


    祁六拉開門,決定將這件事告訴肖老頭,他要向對方證明,自己絕非笨蛋。


    蠻女也跟了上去,當然臨走前,不忘再踢潑皮一腳。


    徐老五哼唧唧揉著腦袋站起身,對眼前這間茅草屋恨到不行,一把抄起桌上油燈,想將這裏付之一炬。


    誰知此時燈中油已耗盡,被他一拿,立即熄滅。


    如此一來,反倒把徐老五嚇一哆嗦,驚叫聲有鬼,奪門而去。


    ……


    祁六領著蠻女進入院子,肖老頭正悠哉抽著煙袋,一旁三美蹲在地上,笑著用穀物,喂養剛從集市買來的小雞。


    除此外,徐道覆竟然也迴來了。


    不過他一臉失魂落魄,似乎頗受打擊,完全沒有精神氣。


    估計蠻女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長這麽帥,忍不住多瞅幾眼,為免被人發現,她的視線總會從一個方向,慢慢移過去,然後飛快迴來,接著再次移動脖頸,周而複始。


    “徐兄這是生病了?”祁六好奇問。


    徐道覆連迴答都不願迴答,垂頭喪氣不吱聲。


    “肖大爺,我知道誰是兇手了!”


    肖老頭眼皮也不抬,隻喔了聲,絲毫不為之驚奇,也沒有誇讚的意思。


    祁六頓了頓,隻好又說道:“我明白你之前在擔心什麽,也曉得這人惹不起,可若就這麽放著,什麽也不管,似乎……”


    肖老頭眼一凝:“怎麽?莫非你祁英雄正義感爆棚,要為枉死的人伸冤?!”


    祁六偷偷瞥眼徐道覆。


    結果發現這家夥依然低著腦袋,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得心中起疑。


    照理說,按他的性情,不應當做沒聽見才對。


    你不是匡扶正義的大俠麽?


    怎得現在一句話也不說?


    孫壁之的小舅子,我肯定惹不起,但你不一樣啊,你是道家人,脫離俗世製約,沒有條條框框拘束,哪怕宰了對方,大不了離開應南便是,怎得如今倒沉默寡言起來?!


    見祁六不吭聲,眼神飄忽,生怕這家夥闖禍的肖老頭,趕緊勸道:“六兒,我理解你的心情,將秘密藏在心裏,本就是件憋悶的事,尤其它還關乎人命。可這世上無辜死去的人,有多少?莫說旁人,之前那個自稱無敵的小子,你覺得他冤不冤?所以還是聽大爺一句勸,抽身事外,全當不知道好了。”


    肖老頭算是肺腑之言,也是他能活那麽大,遍觀世事總結的經驗之談。


    隻可惜,此時的祁六,注意力並不在此,而是落在徐道覆身上,乃至肖老頭掏心窩的話,成了耳邊風。


    “喂,你到底咋了?”祁六推下徐道覆肩膀。


    後者緩緩抬頭,遊離的目光,好似幾天沒有睡覺似的,聞言咧咧嘴:“沒咋。”


    噝……


    祁六倒吸口涼氣。


    心說你就差把‘有事’兩個字寫臉上了!


    “你不是追一位妖人去了嗎?抓到沒有?”


    徐道覆眨眨眼,眼神直勾勾的,隨口道:“沒有……哦,我是說,弄錯了,沒有妖人。”


    祁六忍不住看向肖老頭:“這家夥跟死了爹娘似的,究竟怎麽迴事?”


    肖老頭連忙擺手:“六兒你錯了,爹娘死了,沒這麽傷心,這絕對是死了婆娘。”


    兩人一唱一和,胡亂編排,本以為能激怒對方,最少也得讓他罵罵咧咧,誰知徐道覆隻是一聲輕歎,滿臉糾結的從凳上起來,去三美身旁蹲下,與她們一起喂小雞去了。


    “這人,完了。”肖老頭搖搖頭,繼續抽煙袋。


    祁六也為之撇嘴,心忖罷了,沮喪是沮喪了點,至少他迴來了,之前跟孫愈的君子之約,也該盡快安排。


    於是他走過去,用手搭住徐道覆肩膀:“我發現一人,被人罵了不還口,被人打了不動氣,似乎正是你說的聖人之姿。”


    提及聖人,徐道覆明顯被觸動,但長久以來,無數的期望變成失望,他早已不敢過多奢求,因此隻是喔了聲。


    祁六隻好繼續問:“你想不想見見?我現在就帶你去!”


    徐道覆想了會,點頭:“好。”


    “成,就這麽說定了,大美二美,來,幫我穿上鎧甲。”


    三位姬妾原本叫什麽,她們自己也不願說,為了省事,祁六便按照年齡,稱唿為大美二美三美,以作區分,別說,三人對如此稱唿倒是欣然接受,每逢聽到便眉開眼笑。


    換上鎧甲,人模狗樣的祁六,準備帶著徐道覆前往行宮,好還一下孫愈邀自己玩遊戲的情分。


    誰知蠻女竟是決定一起去,跟在身後,哪怕祁六擺手驅趕,讓她離開也沒用。


    “你這小蠻子,究竟知不知道,那兒是什麽地方?”祁六很不高興。


    誰知蠻女聽到‘蠻子’這個蔑視字眼,顯得更不高興,激動的哇哇啊啊,氣的胸膛起伏。


    為表達自己憤怒,她彎腰在地上畫了個豬頭,順帶劃出道箭頭,直指祁六。


    祁六趕緊閃身,好避開箭頭方向,結果蠻女再劃一道,繼續指他。


    接連幾次,祁六累一身汗,地上所繪的豬頭周圍,更是遍布無數箭頭。


    “怕了你了,想跟就跟吧。”祁六喘著氣,舉手投降。


    蠻女這才作罷,得意的哼了聲,用腳將繪畫抹去。


    一行三人出了巷道,來到大街,王北一拐,走個三五百米,來到行宮外的護城河橋。


    此時,剛好趕上孫壁之出行,帶著一眾文臣武將,外加三百餘騎,浩浩蕩蕩,儀仗頗大。


    攻打登中的事宜已板上釘釘,胡泰業已點齊兵馬,備好糧草,隻等出發。


    孫壁之此次,就是前往金陽,為即將開拔的大軍壯行。


    騎在馬上,見到橋邊的祁六三人,孫壁之遠遠點下頭,隊伍中的田永亨,也揮手打招唿。


    祁六趕緊拱手作揖,直到一群人遠去,才把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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