涴江岸邊的戰船,共造三十五艘。


    另有漁船二百,在旁機動策應。


    “徐將軍、田將軍,萬事俱備,隨時可行!”


    倪筠、高保抱拳複命。


    望著一字排開的戰船,田狗兒很興奮,一手摸著自己光頭,一手攬著徐道覆的肩,興奮叫道:“真行啊!這大船,真他娘氣派!道長,迴頭你高低得送我兩艘,好讓狗兒爺我也威風威風!”


    徐道覆不著痕跡的推開肩上的手,淡淡道:“隻要過了江,這些戰船就沒用了,田將軍想要的話,都送你也無妨。”


    “道長是個敞亮人啊,比藺百壽強多了,那位老兄可摳搜的多,我問他要過許多次,結果連根木槳也沒見到。”


    遠處有一騎奔來。


    是胡泰的傳令兵。


    “二位將軍,大將軍有令,善水戰者先行渡江,大軍五日後抵達,屆時,他希望這涴江暢通無阻!”


    徐道覆沉默點頭。


    田狗兒卻不幹了,開口罵道:“他倒是會撿個現成!奶奶的,誰不知安奉燦投了靈一道!”


    最先過江的,必然要直麵靈一道的水軍,也就是那幫背叛藺百壽的江匪。


    如今應南的北伐大軍,算是三方結盟,目的雖同,可彼此還有些小算盤。


    就拿這渡江必會遭遇的水戰來說,胡泰、田狗兒均不肯犧牲兵力,為他人做嫁衣。


    “徐道長,咱別聽他的,就在這兒耗著,等他來了後,讓他們把路趟完再說!”


    麵對田狗兒的提議,徐道覆卻搖了搖頭,然後深吸一口氣,下令道:“知會兄弟們,善水戰的,與我登船!”


    “是!”


    倪筠、高保二人領命,自去組織人手。


    田狗兒驚訝看向徐道覆,估計是沒想到他如此大義,竟甘願替別人趟路。


    直到見到一臉興奮,嚷嚷著要為老爹複仇的藺天龍,他才幡然醒悟,明白此人並非是個白癡,而是不得不如此。


    徐道覆根基並不穩,能稱作心腹的,也就藺天龍這二百來人。


    李申舊部之所以推他上位,乃是實在挑不出更好人選。


    所以這一場渡江戰,對徐道覆而言,有正名之意。


    一旦擊敗叛徒安奉燦,為藺百壽複仇,他就可名正言順,成為藺天龍等人的主公,與此同時,也能向李申舊部,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想明白這些,田狗兒嘖嘖有聲。


    心說這年頭,想上位的話,還是得靠玩命。


    感歎完,狗兒爺暗暗決定不摻和。


    因他覺得自己是山中霸王,並非江水魚蝦,在專業領域上不對口。


    ……


    西南邊境。


    被提拔至戍邊都衛的張聘,帶著副官查驗剛剛送至的軍餉糧草。


    張聘是方平一手提拔起來的,又在登中之戰中擔任主帥,履曆添下光彩一筆,前景喜人。


    在方平看來,邊關是孫家地盤,而如今孫家上下死了個幹淨,這裏也就成了群龍無首的一盤散沙,隻要派個有資曆,有能力的人過來,再許以好處,不愁拿不下此地。


    但事實卻非如此。


    盡管邊關將士,對自己客客氣氣,但張聘總有種奇怪的虛假感覺。


    這種感覺不好描述,就是怪怪的,讓人心裏膈應。


    就比如現在,他決定通知邊關各處關隘,讓眾夫長過來領取物資軍餉。


    結果副官鄔慕峰,卻笑著說道:“大人,夫長都挺忙的,為這點東西,置關隘於不顧,劃不上。”


    這點東西?


    張聘眉頭皺起,不悅道:“鄔副官何出此言?你可知道,方公為將它們送來,在行宮據理力爭,有多麽不容易嗎?!”


    “啊,對對對。”鄔慕峰連連點頭。


    張聘怪異的膈應感覺,立馬出現。


    不知為什麽,盡管對方頂著笑臉,說的也是讚同之語,他卻很想抽其耳光。


    當下把臉一黑:“立即讓他們來!本都衛來邊關足有半年之久,各關隘夫長卻沒見全,這像什麽樣子?!”


    鄔慕峰:“啊,是是是。”


    嬉皮笑臉的樣子,差點把張聘憋出內傷。


    待負氣迴到住處,想起前幾日,聽聞方少名死於軍中嘩變的事兒,張聘覺得身為下屬,於情於理,都有必要關心下方公的精神狀態。


    當即決定書信一封,噓寒問暖的同時,也將這段時間,越來越怪異的感覺如實稟明,順帶詢問意見。


    張大都衛自己找來筆墨,並親自動手研墨。


    作為邊關最大的總指揮,他覺得自己這樣的凡事親為很掉價。


    也不是沒要求找個仆從,誰知鄔慕峰卻表示,邊關重地,兄弟們來這鳥不拉屎的偏遠地方,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是為了防備外族,絕非伺候人!


    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將張聘說的滿臉羞愧,直到現在,才有點懷疑此話的真實性。


    研完墨,拿起毛筆,開始書信。


    他的字很有味道,引用方平的評語,叫筆走龍蛇,墨客風骨。


    正是有這一手好字,張聘才入了對方法眼,從一眾武將中脫穎而出。


    當然,有利就有弊,將軍上位,靠的不是軍功,而是筆杆,在同僚中很被看不起,也導致他被孤立。


    文書開頭,先提了下邊關早春,接著是對天下局勢的憂心。


    隨後話鋒一轉,以天下尚未平定的理由,勸方平保重身體。


    張聘覺得這樣的話,不會顯得過於刻意,省得直提方少名,惹得對方不悅。


    砰砰砰。


    房門被人敲響。


    “誰?”


    “大人,蠻族使者求見。”


    什麽?


    張聘相當意外。


    來邊關許久,還未曾與蠻族打過交道,如今無緣無故遣使過來,為的是哪般?


    他心中不解,卻也重視,收好紙筆後,打開房門。


    鄔慕峰臉色很不好看,哆哩哆嗦,像是被嚇到一樣。


    張聘心中鄙夷,心說不就是蠻族使者嘛,邊關可是咱的地盤,有什麽好怕的?


    “來人在哪?”他問。


    鄔慕峰向外麵一指:“演武場。”


    張聘眉頭一皺,暗說這算什麽道理?


    哪有使者來訪,在演武場見麵的?


    還是說……來者不善,故意找茬?!


    哼,那你們可找錯人了!


    張聘緊了緊腰間刀,大步流星,沿蜿蜒台階下了關口,到了山腳下的演武場中。


    這一進門,張聘就傻眼了。


    十多頭體型碩大的猿猴,有翻石碾的,有舉杠的,有耍長槍的,還有捉對摔跤的。


    最離譜當屬一對猿猴伴侶,正旁若無人的在場地中推車。


    嗚嗚哇哇。


    猿猴叫聲充斥滿耳,相當熱鬧。


    張聘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亦或不慎睡著做夢。


    但緊跟而至的鄔慕峰,卻表示沒錯,這幫大爺們,就是蠻族最有身份的存在。


    說話間,有一人從猴群中走出,穿著應南服飾,上前抱了抱拳:“張將軍,在下多多古,有事想找您商量商量。”


    不等張聘開口,他接著說道:“張將軍或許不知,如今猿神的小孫女嫁了人,它老人家的孫女婿非是旁人,正是應南第一猛士祁子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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