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實話，武幫會到底有沒有發生剛才他們講的那些，操縱比賽、官府來查之類的事？”
卯落泉抿了抿唇，艱難地點了下頭。“有……”
“是上官流的侄子做的？”
“我不敢肯定……不過現在的證據都指向他。”
“從頭到尾，你知不知道？”
“我想……這是我和少爺之間的事，與前輩應該沒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如果你不知道，我就當你是個善良的人，還會接受你的拜師。”
“可是，我不想了。”卯落泉對上萬俟鈺的目光，神情凜然。
“你又怎麽了？又要退縮？”萬俟鈺擰起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是退縮。我沒有想明白的事，不會去做。我想明白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嗬嗬？聽起來，你還沒有想明白要不要學金陽訣？”
“學，我一定要學。我沒想明白的是，我該什麽時候學，是不是現在？既然現在在猶豫，那就不是現在。”
“那你要什麽時候學？怎麽這麽費勁，學個武功還要挑黃道吉日嗎！”萬俟鈺就要忍不住，想上來給他幾巴掌把他打醒。
“前輩……”卯落泉走到萬俟鈺麵前，單膝跪在他腳邊，將右手搭上他的膝頭。“我很感激您，不僅是因為您為我解穴，更因為您對我毫無保留地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然而了解得越多，我就越迷茫……師父的形象，在我眼裏向來是光輝的、偉大的、毋庸置疑的。是您，讓我看到了師父的另一麵。我不禁動搖了，他說的話就必然對嗎？練就金陽訣是他的意願，也許並不是我的意願……不過，為了他，我依然會想盡辦法練到第十重。”
“這叫什麽話！什麽叫為了他而學！先不管他怎麽想，就說說你是怎麽想的。你自己就不想學？沒有一點野心？”
“當然有！但我怕。經曆了武幫會的事之後，我愈發害怕，也不禁開始反思：我習武的初衷到底是什麽？是為了有朝一日站在擂台頂端，捧起所謂魁首的彩頭？抑或是繼承師父的衣缽，為了鑽研武學背棄一切，孤獨終老？還是被少爺利用，成為少爺賺錢的工具？都不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我想……我也不知道……”卯落泉原本挺直的腰杆逐漸彎曲，好像在向自己的境遇作出妥協。“我十四歲便登上奉天殿，成為上明曆代中最年輕的狀元。由於年未及冠無法入仕，便被保舉到龍虎林研修更加精進的武學。本以為這是個良好的開始，卻沒想到，‘狀元’，已然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了……從龍虎林出來時，我完全沒有了入仕的念頭。一方麵是從同窗口中聽到了不少他們父輩的勾心鬥角，覺得不屑；一方麵也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跟著師父我隻知道練武，從來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從那時候一直到現在，我都把練功當作借口，當作一個逃避入世的借口……但是無論怎麽逃都逃不過啊，我還是在武幫會上起了點‘作用’……”他苦笑，“受過皮肉之苦仍然堅持站在擂台上的時候，我覺得我沒有愧對師父，沒有愧對給予我支持的所有人。就算在逃避，我也做出了一件偉大的事！可……到頭來，這不過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一場戲罷了……”
萬俟鈺握住卯落泉搭在他膝頭上的手，點點頭道：“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思考很好，說明你還沒被自己的成就蒙蔽雙眼。有的人因為年少時擁有了太多而迷失自我，一輩子都活在曾經的輝煌中。殊不知輝煌是無法伴隨一生的，輝煌之後隻有陰影。”
“可是，可是如今我該何去何從呢？就算跟著前輩練成了金陽訣，迴去之後，不還是少爺的一枚棋子嗎？我……我除了這身武功，真的就……一無是處了……”
“唔……”萬俟鈺思忖了好一陣，似乎在說服自己做出一個決定。“你想知道……我是怎麽練功的嗎？”
“嗯！”卯落泉無比渴望聽到能讓自己茅塞頓開的話語。
“我的師父不止一個人。他們最後，都被我殺死了。”萬俟鈺的眼中閃過兇光，兇光之中甚至帶著些得意。
“為什麽？”卯落泉驚異不已。
“因為，他們在用性命教會我的同時，我也在以性命作為賭注去學。他們，哼，都是我在戰場上的敵人啊！”萬俟鈺放開卯落泉，起身點燃了一塊塔香。香霧緩緩流出，如同萬俟鈺的迴憶層層鋪開。“邠王隻會拉弓射箭，對於舞刀弄槍一竅不通。但是，他卻常年在外征戰，我不得不保全他的安危。於是我在他身邊枕戈待旦了數十年，武功每日都在進步。我跟著戰場內外的‘師父’們，學會了輕功、暗器、落葉飛花。不是我在主動求學，而是被動地、不知不覺地就掌握了。所以，你想讓自己武功精進，不是天天惦記著‘為什麽我的武功還沒有進步’就能成的。習武本身不是目的，它隻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就是因為我找不到目的，我才會苦惱，甚至不敢再盲目地學下去……”
“男兒立於天地之間，總是要成就一番偉業的！你師父就從沒有教過你，要有點什麽抱負嗎？”
“抱負？不知道……師父好像也沒有什麽抱負？在他的教導之下，我隻有習武這一個目標。我也想過做些更有意義的事，甚至還勸過師弟們，我們練好合招可以為朝廷的武學發展做出貢獻。結果並沒有人在意我們的套路如何，人們隻在意比賽的輸贏……”
“哼，現在的世風就是這樣令人失望，因為朝廷便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正良帝還算是明君，但他扶持崇明帝，就是最大的錯誤！天下，本該是邠王的！”
“前輩！”卯落泉聽得一身冷汗，“您……我，我知道您是邠王的人……可這話，不能說出口啊！”
“我根本無所畏懼！我的兩個名字，真覺和萬俟鈺，到現在都還在通緝榜上！我在這裏被圈得夠久啦……難得遇到你這樣一個外人。既然你現在有惑，不妨聽聽邠王的故事，說不定能對你有所啟發。”
卯落泉抿了抿唇，艱難地點了下頭。“有……”
“是上官流的侄子做的？”
“我不敢肯定……不過現在的證據都指向他。”
“從頭到尾，你知不知道？”
“我想……這是我和少爺之間的事，與前輩應該沒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如果你不知道，我就當你是個善良的人，還會接受你的拜師。”
“可是，我不想了。”卯落泉對上萬俟鈺的目光，神情凜然。
“你又怎麽了？又要退縮？”萬俟鈺擰起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是退縮。我沒有想明白的事，不會去做。我想明白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嗬嗬？聽起來，你還沒有想明白要不要學金陽訣？”
“學，我一定要學。我沒想明白的是，我該什麽時候學，是不是現在？既然現在在猶豫，那就不是現在。”
“那你要什麽時候學？怎麽這麽費勁，學個武功還要挑黃道吉日嗎！”萬俟鈺就要忍不住，想上來給他幾巴掌把他打醒。
“前輩……”卯落泉走到萬俟鈺麵前，單膝跪在他腳邊，將右手搭上他的膝頭。“我很感激您，不僅是因為您為我解穴，更因為您對我毫無保留地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然而了解得越多，我就越迷茫……師父的形象，在我眼裏向來是光輝的、偉大的、毋庸置疑的。是您，讓我看到了師父的另一麵。我不禁動搖了，他說的話就必然對嗎？練就金陽訣是他的意願，也許並不是我的意願……不過，為了他，我依然會想盡辦法練到第十重。”
“這叫什麽話！什麽叫為了他而學！先不管他怎麽想，就說說你是怎麽想的。你自己就不想學？沒有一點野心？”
“當然有！但我怕。經曆了武幫會的事之後，我愈發害怕，也不禁開始反思：我習武的初衷到底是什麽？是為了有朝一日站在擂台頂端，捧起所謂魁首的彩頭？抑或是繼承師父的衣缽，為了鑽研武學背棄一切，孤獨終老？還是被少爺利用，成為少爺賺錢的工具？都不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我想……我也不知道……”卯落泉原本挺直的腰杆逐漸彎曲，好像在向自己的境遇作出妥協。“我十四歲便登上奉天殿，成為上明曆代中最年輕的狀元。由於年未及冠無法入仕，便被保舉到龍虎林研修更加精進的武學。本以為這是個良好的開始，卻沒想到，‘狀元’，已然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了……從龍虎林出來時，我完全沒有了入仕的念頭。一方麵是從同窗口中聽到了不少他們父輩的勾心鬥角，覺得不屑；一方麵也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跟著師父我隻知道練武，從來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從那時候一直到現在，我都把練功當作借口，當作一個逃避入世的借口……但是無論怎麽逃都逃不過啊，我還是在武幫會上起了點‘作用’……”他苦笑，“受過皮肉之苦仍然堅持站在擂台上的時候，我覺得我沒有愧對師父，沒有愧對給予我支持的所有人。就算在逃避，我也做出了一件偉大的事！可……到頭來，這不過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一場戲罷了……”
萬俟鈺握住卯落泉搭在他膝頭上的手，點點頭道：“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思考很好，說明你還沒被自己的成就蒙蔽雙眼。有的人因為年少時擁有了太多而迷失自我，一輩子都活在曾經的輝煌中。殊不知輝煌是無法伴隨一生的，輝煌之後隻有陰影。”
“可是，可是如今我該何去何從呢？就算跟著前輩練成了金陽訣，迴去之後，不還是少爺的一枚棋子嗎？我……我除了這身武功，真的就……一無是處了……”
“唔……”萬俟鈺思忖了好一陣，似乎在說服自己做出一個決定。“你想知道……我是怎麽練功的嗎？”
“嗯！”卯落泉無比渴望聽到能讓自己茅塞頓開的話語。
“我的師父不止一個人。他們最後，都被我殺死了。”萬俟鈺的眼中閃過兇光，兇光之中甚至帶著些得意。
“為什麽？”卯落泉驚異不已。
“因為，他們在用性命教會我的同時，我也在以性命作為賭注去學。他們，哼，都是我在戰場上的敵人啊！”萬俟鈺放開卯落泉，起身點燃了一塊塔香。香霧緩緩流出，如同萬俟鈺的迴憶層層鋪開。“邠王隻會拉弓射箭，對於舞刀弄槍一竅不通。但是，他卻常年在外征戰，我不得不保全他的安危。於是我在他身邊枕戈待旦了數十年，武功每日都在進步。我跟著戰場內外的‘師父’們，學會了輕功、暗器、落葉飛花。不是我在主動求學，而是被動地、不知不覺地就掌握了。所以，你想讓自己武功精進，不是天天惦記著‘為什麽我的武功還沒有進步’就能成的。習武本身不是目的，它隻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就是因為我找不到目的，我才會苦惱，甚至不敢再盲目地學下去……”
“男兒立於天地之間，總是要成就一番偉業的！你師父就從沒有教過你，要有點什麽抱負嗎？”
“抱負？不知道……師父好像也沒有什麽抱負？在他的教導之下，我隻有習武這一個目標。我也想過做些更有意義的事，甚至還勸過師弟們，我們練好合招可以為朝廷的武學發展做出貢獻。結果並沒有人在意我們的套路如何，人們隻在意比賽的輸贏……”
“哼，現在的世風就是這樣令人失望，因為朝廷便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正良帝還算是明君，但他扶持崇明帝，就是最大的錯誤！天下，本該是邠王的！”
“前輩！”卯落泉聽得一身冷汗，“您……我，我知道您是邠王的人……可這話，不能說出口啊！”
“我根本無所畏懼！我的兩個名字，真覺和萬俟鈺，到現在都還在通緝榜上！我在這裏被圈得夠久啦……難得遇到你這樣一個外人。既然你現在有惑，不妨聽聽邠王的故事，說不定能對你有所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