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大師點點頭,叮囑道:「這幾位小友今夜會宿在寺裏,煩請你同住持說一聲。」


    他說著,又道:「罷了,我稍晚一些自會去與他詳談的。」


    待覺慧和尚離去,遲長青與不悟大師寒暄幾句,略過了當初京師裏發生的事情,隻說自己在川南的經曆,不悟大師不住頷首,笑眯眯道:「這些於小友而言,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他說著,又望向旁邊的洛澤之,眼中笑意更深,道:「老衲認得這位小友,當初惠通與元通他們幾個常常在後山與你切磋武技,心智頗堅,他日必有所成。」


    麵對這樣直白的誇讚,洛澤之或多或少有些窘迫,唔了一聲,道:「大師過譽了。」


    不悟大師最後看向遲長青旁邊坐著的洛嬋,目光定了定,洛嬋覺得他甚是麵善,便也不躲閃,大方地迴視,還衝他微微頷首,不悟大師就笑了,道:「好一顆赤子之心。」


    洛嬋頓時紅了臉,遲長青便攬住她,解釋道:「大師,這是內人。」


    不悟大師捋了捋白胡須,笑道:「老衲識得她。」


    洛嬋有些驚訝,不悟大師又看向遲長青,笑著搖了搖頭,歎道:「想不到你二人竟會有此緣分,可見一切在冥冥之中,原是早有定數的,阿彌陀佛。」


    他高誦了一聲佛號,遲長青愣了愣,遲疑道:「大師的意思是……」


    不悟大師笑吟吟道:「遲小友那會兒年紀不大,不記得倒也是應當的,遲老夫人從前來寺裏禮佛聽禪,你也一同陪著,那時正值深冬之際,恰逢一貴人府上有位小千金誕辰,來寺裏開光,人多眼雜,一不當心走丟了。」


    此事不常見,遲長青隻稍稍一想就記起來了,道:「確有此事,我在後山撿到了一個才四歲大的小女孩兒,難道——」


    他表情古怪地看向洛嬋,道:「就是嬋兒麽?」


    洛嬋一臉茫然,搖了搖頭,若真如此,她那時候還小,哪裏記得事?即便是如今說出來,她也全然不知,倒是旁邊的洛澤之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是阿嬋,我從前哄她說雲台寺的後山埋了寶貝,她便偷偷去找了。」


    那一次又是下大雪,四歲的洛小嬋一個人跑沒了影,到處都找不見,不止爹和娘親,便是大兄都急了,差點沒跟他動手,好在就在眾人急得快要掀了雲台寺的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小少年抱著裹得如雪團子一般的洛嬋進來了,問道,這是你們家的小孩麽?


    洛府眾人長舒了一口氣,小洛嬋還沒心沒肺地抱著一個雪人兒笑得十分開心,挨個叫人,甜到人心坎裏去了,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卻發現那個小少年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連報酬都沒有要。


    此事過後,大人們舍不得訓小洛嬋,自然是洛澤之又挨了一頓好打。


    然而洛澤之是萬萬沒想到,當年那個揀了他家妹妹的少年,竟然就是將軍府上的遲長青,再一想,他後來還將人視為畢生之敵,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洛府素來沒皮沒臉的二公子終於紅了耳根,表情有些尷尬,好在無人注意,遲長青正在與不悟大師說話,道:「實話不瞞大師,今日我來,是有事情要麻煩您。」


    不悟大師眼中了然,道:「是為著尊夫人的事情麽?」


    遲長青道:「大師慧眼,早聽聞大師醫術絕佳,不知能否醫好內人的啞疾?」


    不悟大師頷首,道:「待老衲診脈便知。」


    遲長青替洛嬋挽起衣袖,將手腕遞過去,不悟大師道一聲得罪,這才伸出二指來把脈,凝神片刻之後,才捋了捋胡須,道:「不是什麽難治之症,但需要一些時日,若小友不嫌棄,可於寺中小住些時日,老衲好為尊夫人醫治。」


    聞言,洛澤之與遲長青皆是大喜過望,齊齊站起身來,拱手道:「多謝大師了。」


    ……


    今夜要宿在雲台寺後山禪房,送走了不悟大師之後,洛澤之對遲長青道:「多謝你。」


    遲長青愕然,立即道:「二兄不必客氣,嬋兒是我的妻子,為她治病,是我應當做的。」


    洛澤之搖搖頭,認真道:「我不是指這件事,我指的是當年你把阿嬋送迴來,我們一家還未與你道過謝。」


    遲長青怔了怔,失笑道:「不客氣。」


    洛澤之迴屋之後,洛嬋輕輕扯了扯遲長青的衣袖,他低下頭,把手遞過去,問道:「嬋兒要說什麽?」


    洛嬋拉著他的手,細白的指尖一筆一筆劃著:我也要謝謝你。


    遲長青笑了,他突然俯身將洛嬋抱起來,洛嬋嚇了一跳,連忙摟住了他的脖子,生怕掉下去,遲長青將她正抱著,就仿佛當年那樣抱著一個雪團子一樣的小女孩兒,抬起頭與她對視,輕聲道:「不用謝,若是那時我沒去後山散心,就不會揀到你了。」


    他的聲音帶笑,輕若喃語,在洛嬋耳邊道:「那我這輩子豈不是就沒有了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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