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方玲家的院子麵前,看著那麵牆壁上畫像的內容,秦正仿佛看到了當年任衝在這牆壁上勾勒畫像,筆鋒揮毫的場麵。


    那應該是一個怎樣的場麵?


    翩翩少年,意氣風發,麵對牆壁他畫出的不僅僅是對未來的期盼,更多的是想著以後錦衣歸來,迎娶身邊的愛人。


    可是,世事難料,科考一去,再無音訊。


    方玲等了又等,從黑夜到天明,從春花等到秋月,從夏雨等到雪白,一日複一日,一年又一年,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思念長了又短,佳人黯淡了期待。最後在父母和世俗的逼迫下,不得不嫁作他人。對於選擇的人,她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留住院子裏的那麵畫牆,因為那是她這一生的眷戀和最後的紀念。


    曾經無數次,方玲也想著忽然有一天任衝會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官服衣錦還鄉,並且會來到她麵前。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再嫁給他,他們之間的緣分已經到頭了,剩下的隻有懷念和記憶。


    丈夫知道方玲的心事,每年的科考結果都會告知她,甚至還會托人去詢問任衝的消息,但是卻一直都是杳無音信。到後來連傳消息的人都說了,這樣的情況怕是早已經不在人世了,要知道很多性格剛烈的學子,尤其是懷才不遇的,無法接受落榜的事實,投河自盡的大有人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任衝一點消息都沒有,想來早已經離世絕塵了。。


    很多時候,方玲會坐在那麵牆畫麵前,一坐就是半天,她看著上麵的那些畫,外人看上去可能覺得雜亂無章,不明所以,可是她卻看得懂裏麵的每一處線條,每一道畫意。畢竟任衝說過,如果方玲不是女兒身,怕是一樣會和他去科考功名,甚至很有可能還要比他厲害很多。


    思念如水,無形無影。


    相見的那一刻忽然就來了,當時方玲聽到孩子說門外有人,方玲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愣在了那裏,那一刻,仿佛天和地都遠離了,聲音都沒了,腦子裏一片空白,跟著就是眼淚洶湧而下。


    孩子不知道方玲怎麽了,想過來拉她,卻被旁邊的丈夫知趣地帶走了。


    依然是在那麵牆畫麵前,時光在他們中間流淌,本是度日如年的歲月,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就快速地在他們麵前輾轉流逝,千言萬語,萬千思念,最後卻隻化成了一句非常客氣的問候,你還好吧?


    好?怎麽道出這些年的心酸苦楚?即使說出又能如何?如今他們之間已經被歲月隔開了一道河,誰也無法跨越。


    那天晚上,星光璀璨,牆上的畫被照得格外明亮。


    任衝走的時候,隻留下了兩句詩,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白樂天的詩,也是寫他與最愛湘靈的故事結局,同樣也是任衝和方玲的結局。


    都是錯過,一個是因為造化弄人,另一個是世道害人。


    從方玲家出來以後,秦正去了太平鎮。這裏曾經是任衝的故鄉,也是他榮耀開始的地方,可以想象,當年他在鄉試奪得頭魁,然後在父母鄉親的殷切期盼下,遠赴京都參加科考,本以為可以爭得功名,沒想到到最後卻名落孫山,無顏迴來麵對家鄉父老。


    對於任衝的情況,太平鎮的老人們都記得,畢竟那是他們太平鎮第一個進京科考的人。提起他,老人們連連心痛。因為當時為了讓任衝參加科考,他的父母不惜賣掉了家產,結果最後不但沒有等來好消息,任衝反而從此沒了消息,後來他的父母因為洛城被遷徙的事情得罪了官府,最後鬱鬱寡歡,很快就離開了人世。


    在其中一名老人的帶路下,秦正來到了任衝父母的墳前,本以為任衝常年不迴來,他父母的墳墓應該沒人打理,荒草叢生,結果沒想到竟然收拾的很幹淨,並且在任衝父母的墳頭上還插著一根幹枯的狗尾巴草,看上去那根狗尾巴草的位置比較顯眼,看上去似乎是故意插上去的。


    “那是我們洛城的一個說法,如果親人含恨而死,那麽死後會在他的墳前插一根狗尾巴草,這也是讓他的後人看到自己的親人大仇未報提醒自己要時刻牢記仇恨的意思。


    “那這?”秦正抬眼看去,隻見前麵遠處高高低低的墳頭,竟然有很多的墳頭都插著狗尾巴草,隻不過有的早已經幹黃枯癟。


    “當年對於洛城學子進行殘殺,毀掉洛城的人雖然已經死去,但是對於洛城的人來說卻並不代表已經報仇,所以墳頭這些狗尾巴草,也代表著當年的慘案。”老人悲傷地說道。


    秦正努了努嘴,想說話,但是沒有說出來。


    當年製造洛城悲劇的人雖然是奸臣提出來的,但是歸根到底下旨的人是先皇,所以老人說了,雖然先皇已經不在了,但是洛城人的仇恨卻並沒有消除。


    按照方玲說的,當年任衝迴來找她,雖然沒有說他當時的情況,但是按照方玲對任衝的了解,他必然已經是有了充足的資本才迴來的,要不然不會那麽多年杳無音信。這一點秦正已經確定,任衝當年名落鬆山,然後消失幾年,正是去了黃夢山登頂,並且和他一起去的還有另外兩個人。他們在黃夢山上修習學藝,後來下山後任衝牽掛方玲和家人,所以便迴來了洛城,結果沒想到看到愛人已經嫁作他人,父母也含冤而死,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必然會破釜沉舟,斷絕感情,為父母報仇。聯想到後來任衝後來去了並州,棲身在那個暗宅,並且沉睡在棺材裏麵,顯然是為了躲避人們的眼線。


    任衝從洛城迴到並州到底做了什麽呢?


    還有和任衝當年一起名落鬆山,黃夢山登頂的人又會是誰?


    慧寧,慧明,慧清,任衝他們之間又是什麽關係?殺死任衝和慧明的人又會是誰呢?


    本以為找到任衝的身份,可以讓整個案件柳暗花明,可是沒想到反而出現了更多難以看清楚的迷惑之處,更主要的是從洛城這裏還得到了一點,那就是關聯到了當年的洛城滅城之案。如果天龍寺的命案涉及到了先皇,曹風他們又該如何麵對?


    這時候,兩個人影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秦正的後麵,然後抽出了手裏的長刀,向他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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