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迴到客棧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小冷從前麵走過來,他的手裏拎著一些早點。看到秦正,立刻將其中的一袋包子遞給了他。


    秦正折騰了一晚上,還真覺得有點餓,然後接過直接吃了起來。


    兩人一起走進了客棧裏麵,然後曹風和其他人坐在一樓正在說話。


    “先生,剛才還讓阿成去喊你,沒想到你竟然一早就出去了。”曹風看到秦正進來,於是站起來說道。


    “是京都那邊有迴信了嗎?”秦正說著坐了下來。


    “對,韓大人飛鴿傳書給我送來了一些情況,我想著和先生商量下。”曹風點點頭。


    “曹少卿,你不用這麽客氣的,我現在已經沒了監察院的身份,我就是一介白衣。”秦正看了看曹風說道。


    “不,我曹風看人從不看官位,先生的能力我等是見識過的,所以你值得我尊敬。”曹風正色說道。


    “好吧,隨你吧。你說說韓大人給你什麽什麽線索了?”秦正見拗不過曹風,於是也不再強求。


    “這是韓大人的迴信。”曹風將一張紙條遞給了秦正,然後順勢說了下,“果然如同我們猜想的一樣,這僧兵當年的確和六皇子有關係。”


    秦正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隻見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僧兵涉嫌皇室命案,不可多問,可去並州城東找陳瞎子。


    “韓大人隻是說僧兵涉嫌皇室命案,並沒有說是關於六皇子的命案,所以在這點上我們還是要抱有懷疑的態度。既然紙條上說讓我們去城南夫子廟找下陳瞎子,那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出發吧。”秦正擔心夜長夢多,於是看了看曹風說道。


    “好,聽先生的。”曹風說著站了起來。


    對於並州城,秦正其實非常熟悉,雖然他有八年沒迴來,不過這裏的街道住宅,地麵行車可以說還是和之前一樣。看著街頭的小商販和匆忙趕路的人們,秦正的心也愉悅了起來。


    城南夫子廟的陳瞎子,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在並州待過的人都知道是誰。


    據說這陳瞎子早些年是狀元,後來因為得罪了官場人物,最後被人刺瞎雙眼,貶出了京都。不過,陳瞎子畢竟是狀元出身,才華橫溢,出口成章。他來到並州後,就待在夫子廟,瘋瘋癲癲,對著過往行人胡言亂語,過路的人聽他的話,聽上去似乎頗有深意,再聽其實虎頭蛇尾,沒有邏輯。


    後來,監察禦史秦放經過夫子廟後,聽到了陳瞎子的胡言亂語,竟然根據他的話,查出了一樁朝廷內部的官員貪腐案,經過調查陳瞎子竟然是其中的受害者。經過秦放大人的翻案,陳瞎子沉冤昭雪,除了官複原職外,還得到了大量的賞賜補償,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陳瞎子竟然拒絕入朝為官,並且繼續留在夫子廟。


    再後來,秦放大人出事後,這陳瞎子就又開始瘋瘋癲癲,守著夫子廟胡言亂語,並州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和情況,所以更多的是對他的敬佩。


    秦正八年前來到並州的時候去過夫子廟,然後在那裏看了看陳瞎子,聽了聽他說的那些瘋話,最後在旁邊沉默了很久才離開。


    看到韓仕奎傳來的消息讓曹風去問陳瞎子,秦正心裏明白了一些東西。


    幾個人剛來到夫子廟路口,就看到一群人驚慌失措的從前麵跑過來。


    阿成拉住一人問情況,結果對方說有一群難民像瘋子一樣在夫子廟周圍發瘋,見人就打,還搶東西。


    秦正和曹風對視了一眼,頓時心覺不妙,於是快步向前麵走去。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本來熱鬧的夫子廟門口已經沒什麽人,隻剩下幾個被打翻的人在地上坐著,還有人在收拾被扔在地上的東西。


    前麵不遠處,五六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間正在圍堵一個女孩,他們身後有一個衣著襤褸的男人想要過去阻止,卻為首的一個男人攔在外麵。


    看到眼前的狀況,小冷頓時飛身過去,伸手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腕,用力一轉。


    男人立刻痛得哇哇大叫,然後扭斷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的慘叫聲立刻引起了前麵幾個人的注意,他們立刻放棄了圍堵的女孩,走過來將秦正他們圍了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首的正是被小冷扭斷手腕的男人,他扶住胳膊,麵色痛苦地看著他們。


    小冷剛想亮出差牌,但是秦正卻攔住了他,然後走到前麵,將那個衣著襤褸的男人扶了起來。


    “問你話呢?聾了嗎?”看到秦正的樣子,秦正旁邊一個男的頓時火冒三丈,伸手想要去打秦正,但是沒想到卻被旁邊的阿成察覺,快步走過去,一腳將對方踹倒在地上。


    那個衣著襤褸的男人趁著他們混亂,立刻敲著桌子小心翼翼走了往前走去,他正是秦正他們要找的陳瞎子。


    “要不要送去官府查辦?”阿成和小冷將那幾個男人控製住,然後過來問道。


    “不,先留著他們。”沒想到秦正忽然說話了。


    “好,聽先生的。”曹風不知道秦正要做什麽,但是肯定聽他的沒錯。


    秦正看了看眼前的陳瞎子,說道,“陳先生,你不要害怕。”


    聽到秦正的話,陳瞎子顯得好像很激動,他握著秦正的手,喃喃地說道,“可是,可是?”


    “我們收到大理寺韓仕奎大人的推薦,特來請教先生關於之前僧兵的一些事情。”沒有等陳匣子說道,秦正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哈哈,韓仕奎推薦的,難得啊,這麽多年了,他終於算是明白了。”沒想到聽到韓仕奎的名字,陳瞎子忽然全身顫抖起來,然後開始大聲狂笑。


    聽到陳瞎子的話,眾人不禁有點意外,顯然這陳瞎子的話裏的意思是他和韓仕奎竟然是舊相識?並且韓仕奎顯然是知情人?


    秦正剛想繼續問,沒想到陳瞎子自己竟然說了起來,“韓仕奎肯定沒和你們說我和他的關係吧,其實我和他是當年科考的同僚,如果不是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可能現在我們早已經是大安朝堂的國之重臣了……。”


    陳瞎子原名陳安,他和韓仕奎是同一屆科考生,當年正值大安百廢待興,招攬人才之時,各地有才之人蜂擁而至京都,希望可以得以重用,光宗耀祖。


    陳安性格高傲,長相俊美,屬於那種人群中一眼就會成為焦點的人。韓仕奎武藝高超,但是文采一般。當時各地才子匯聚在京都的成龍客棧,陳安很快便成了眾多才子中最顯眼的一個,同時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妒忌,甚至有幾個人聯合起來禍害陳安,當時正好韓仕奎路過,伸手救下了他。於是,兩人便成了朋友。


    後來,陳安金榜高中狀元,韓仕奎雖然沒有得到前幾名,但是也步入仕途。陳安的出眾引起了朝內各方勢力的青睞,但是陳安性格孤傲,對於皇親貴胄,朝廷重臣的橄欖枝根本不屑一顧,甚至還得罪了太子的招攬。很快,對於陳安的各種彈劾接連不斷,不過先皇鑒於陳安的才華能力一直都寬容有加,一直到後來先皇重病,皇子之間為了利益內鬥,官員們紛紛自保,尋找庇護。隻有陳安一人不為所動,甚至在發現六皇子被牽連後,主動站出來為六皇子正名。


    很快,隨著六皇子出事,他之前的一些門客和謀士以及輔助他的官員全部牽連其中,陳 安自然也在其中。


    “文人筆下指江山,武將馬上定乾坤。戰場上的慘烈程度是所有人能想象的,可是朝廷皇子之間的奪嫡,那真的堪比戰場。真的是一句話,很多人都會慘死。我自恃才高八鬥,以為入仕為官就可以解救天下百姓之疾苦,隻要站在天子邊,就能做良臣。可誰知道,皇子之間的爭鬥甚至可以顛倒黑白,不顧天下人生死。


    世人都以為我是被人害瞎雙眼,然後流落這夫子廟。其實不然,當年朝堂之上,牽涉到六皇子的人都被處理,我自然也在其中,不過因為韓仕奎帶著他的老師一起將我保了下來,最後先皇赦免了我的罪責,不過我不甘心,明明先皇什麽都之大,但是為了所謂的天下,竟然不顧是非,將明知道是對的人殺死,明知道是錯的人扶正。於是,我便自戳雙眼,脫掉官服,然後離開朝堂。”陳瞎子悲憤異常的說著當年的事情。


    “明白了,陳大人之所以在這夫子廟待著,就是因為為天下士子抱不平,對夫子所不甘?”聽完陳瞎子的話,曹風不禁說道。


    “那韓大人讓我們來問陳大人關於僧兵的事情?”旁邊的阿成脫口問道。


    “說到這僧兵,如果普天之下有人了解,有人敢說,那也就隻有我陳某人了,因為當年我之所以被牽連到六皇子身上,就是因為這僧兵。”陳瞎子說道。


    “當年的僧兵之亂源頭是你?我怎麽記得聖旨清查的時候說是當年的兵部侍郎顧晨風?”曹風想了一下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顧侍郎之所以被牽連就是因為他是六皇子的謀士,他們要殺人,自然要安排一個理由。所以本來是我的罪責,被加到了顧侍郎的身上。”陳瞎子仰頭看著天空,一臉悲傷。


    “可是,顧侍郎畢竟是朝廷三品命官,就算他們想要汙蔑,也不可能隨意將這個罪責隨意給他吧?”小冷問道。


    “不錯,如果是其他事情,自然是要三司審查,最後才能定論。但是因為僧兵,加上是皇室爭鬥,所以隻要牽涉到兵部的事情,一律視為謀反。可是,了解僧兵的人都知道,當年的僧兵其實不過是為了保護在天龍寺修佛養性的六皇子的侍衛兵而已,要不然怎麽會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帶領?後來這些僧兵為了證實六皇子的清白,全部自殺而死。”陳瞎子說到這裏,兩個空洞的眼眶裏不禁流出了兩行熱淚。


    “既然當年的僧兵全部都死了,為什麽現在還有僧兵出現呢?莫非天龍寺那些是假冒的僧兵?”小冷看了看曹風問道。


    “什麽?天龍寺有僧兵?”聽到小冷的話,陳瞎子一下子叫了起來。


    “不瞞陳大人,我們確實在天龍寺發現了僧兵,不過全被殺人了,所以也不知道真假。”曹風說道。


    “當年跟隨六皇子的僧兵都是出身皇家侍衛,也都是六皇子之前的親信,為了區別僧兵和僧人的不一樣,這些僧兵的手臂上都有一個六字的紋身。當時正因為這點,所以才被其他皇子以此定性為謀反。”陳瞎子說道。


    “大人,我想起了,當時那幾個僧兵的手臂上確實有一些東西,不過好像被燙傷了,看不清楚。”阿成想了想說道。


    “難道是當年的確有僧兵沒有死?”曹風看了看秦正。


    “陳大人,當年六皇子究竟是怎麽迴事?想必你應該清楚吧?能跟我們說下嗎?”小冷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問道。


    “小冷,你在問什麽?六皇子的事情可是禁忌之談。”聽到小冷的話,曹風不禁冷聲說道。


    “大人,我自然知道,可是現在很多線索已經指向了當年六皇子的事情,我們又不能向朝廷詢問,韓大人既然讓我們來這裏找陳大人,自然是希望我們從這裏得到線索啊?我知道當年六皇子的事情是禁忌之談,如果日後上麵怪罪下來,小冷願意承擔一切責任。”小冷說著跪在了地上。


    “阿成願和大人一起承擔,如果我們再不查清楚這些,還不知道後麵會有多少人會被殺害。大人,你說過,我們既然做了刑事偵查這個職業,就要對得起百姓的信任,身上這份擔當。大人,你天賦啟稟,是大理寺的少卿,我等平常幫不上大人,如果在這個事情上能幫到你的話,我等義不容辭。”阿成跟著跪在了曹風的麵前。


    “哈哈,沒想到若過年後,這大理寺的小跟班竟然還有如此正義之人。看來當年我確實沒有看錯韓仕奎,他的手下不比他差。放心吧,你們不用擔心,當年聖上為了請我迴朝,我拒絕,但是為了彌補我,特意給了我一道特赦令,所以無論我說什麽,都可以無罪。韓仕奎這老小子自然知道我有這特赦令,所以才你們過來找我。”陳瞎子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韓大人果然是老謀深算啊!”秦正不禁笑了起來。


    “六皇子的事情被稱為禁忌之談的原因其實源於天龍寺,當年先皇病重,宮裏不知道為何傳出來是有邪魔作祟,然後各個皇子開始為先皇求平安,眾所周知的是當年的五皇子和當今聖上去巫族尋求靈藥,但是六皇子卻為了先皇去天龍寺閉關祈福。後來先皇轉危為安,六皇子聽聞了五皇子和當今聖上的爭權事情後,心情低沉,幹脆就留在天龍寺繼續為先皇祈福。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本性純良,本就不喜歡爭奪權勢,他之所以留在天龍寺,想來是不想進入皇子們之間的奪勢之中,可是他這樣單純的想法卻被其他人認為是以退為進,並且有人利用六皇子在天龍寺祈福的佛圖以及佛經大做文章。麵對這些憑空捏造的流言蜚語,不知為何連先皇也信以為真,甚至將六皇子之前的謀士和府官一一殺害,六皇子為了避免身邊的人遭遇其害,於是決定徹底遁入空門,斷絕身上皇子身份。


    可是,即使如此,那些汙蔑六皇子的人還要將他置於死地,於是六皇子身邊的僧兵為了保護他才不得已和禦林軍對抗,因此也被認為是六皇子謀反的罪證。當時,在朝堂之上,看著那些道貌岸然之輩,聽著他們顛倒黑白的說辭,我無法忍受,然後才會為六皇子衝冠一怒。


    最後,在他們的威逼之下,六皇子逼不得已,死在了佛祖前,所有和六皇子之前有關係的人也被處理。但是朝堂之上,麵對六皇子的死,總有朝臣義憤填膺,一直到後來監察禦史秦放大人找到了六皇子當年在天龍寺死亡的秘密,然後上報天子,要求重查六皇子死因,可惜沒想到的換來的卻是滿門被殺,於是,從那以後,這朝堂之上便再也無人敢提六皇子的事情了。”陳瞎子坦然說出了當年六皇子的事情。


    雖然關於六皇子的事情一直是禁忌之談,但是秦正在監察院,多少也知道一些。隻是他 沒想到的是當年的事情竟然是這樣。怪不得後來先皇會去天龍寺賜下皇室寺院,更是讓墨水先生帶人去那裏作下那六道輪迴圖,原來是他愧對六皇子,並且當年的奪權爭勢的時候,先皇健在,顯然他是目睹了一切,但是卻沒有阻攔,想來這就是先皇覺得愧對六皇子的原因?


    皇子爭權奪嫡爾虞我詐固然理解,可是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相信自己,這樣的事情可能才是讓六皇子徹底放棄人生的關鍵所在?


    所謂的皇親國戚,看起來遠不如一個普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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