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菡茱,你確實有著不同凡響的智慧,要不要考慮與我一同修行禮佛?”


    晏菡茱斷然地搖了搖頭,語氣堅決,“祖母,我所說的或許會觸犯您的底線,但我必須坦言,我對神佛的存在抱有懷疑,然而我堅信善惡有報,因果循環。”


    “這種信念的形成,與我從小所處的環境緊密相連,我一直以自己的思考去領悟這些理念,將其塑造成我個人的信仰。”


    老夫人微微眨動眼眸,顯得有些驚訝,“你竟然信道?可你是否知曉那些虛偽道士所售賣的丹藥,已奪去了許多無辜的生命?”


    晏菡茱輕輕搖頭,神態從容,“我信道,是指老子《道德經》中所言之‘道’,世間萬物皆有其道,而這些道,是我們可以親眼目睹、親手觸摸的。”


    “比如四季更替,春夏秋冬的輪迴;比如天地孕育萬物,春生秋收;比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我生長於民間,對生活有著深刻的理解。如何生存,如何過上美好的生活,如何讓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這是我追求的‘道’。”


    這一席話,如同重錘擊打在靖安侯老夫人的心上,讓她目瞪口呆,猶如當頭棒喝。


    老夫人平日裏除了枯坐念經,向寺廟捐贈香油錢外,並未真正做過什麽普度眾生的事情。


    沈鈞鈺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對晏菡茱的濃厚興趣。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竟能夠悟出屬於自己的‘道’?


    許多人一輩子都在摸索,卻也難以領悟。


    老夫人微微一笑,“菡茱,你為我走出枯寂的生活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我心中明白,那麽,你能否告訴我,你打算如何實現你的‘道’?”


    晏菡茱指向江籬帶領仆人抬進的兩麻袋新購種子,“祖母,這是我從番商那裏購得的種子,據說產量極高。”


    “我想邀請祖母與我一同嚐試種植這些新種子,無論成功與否,都是我們在探尋‘道’的過程。若成功,產量提高,百姓的糧倉就能多存幾鬥糧食,減少因饑餓而亡的人口,那麽我們就找到了‘道’。”


    “這樣的善行,功德無量。難道不比一味地念經更能積累功德嗎?祖母,孫媳所言是否有理?”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兩袋麻袋上,又轉向花園,對仆人們吩咐道:“將我院子裏所有的花草全部拔除!我要開辟田地!”


    眾人聽後,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花園裏種植的珍貴花草,外麵難以尋覓。


    如果貿然拔除,大多難以存活,豈不是更加可惜?


    然而,沈鈞鈺卻毫不在意,隻要能讓祖母多活動,一切都是次要的,“立刻動手!”


    正當仆人即將開始勞作之際,晏菡茱急忙上前阻止,她輕聲細語地對祖母說道:“祖母,世子,你們或許未曾親身耕作,可曾知曉耕種之道,離不開充足的肥料。”


    “這些肥料種類繁多,包括人糞尿、畜舍之糞、雜草、草木灰等等。即便在祖母的庭院裏開墾小塊土地,亦難以避免肥料之氣息,雖不至於臭氣熏天,但香氣卻也並不宜人。”


    “再者,園中這些珍貴的花草,若是一一拔除,豈不令人惋惜。祖母,不如讓我和世子陪伴您前往莊園,我們可以在那裏深耕細作。”


    老夫人略作沉吟,旋即點頭:“所言極是,吩咐下人準備行囊,我們明日便啟程。”


    在交談的間隙,晏菡茱陪伴著老夫人緩緩漫步,時間長達兩炷香的悠長。


    靖安侯夫人蘇氏感到驚訝,然而能讓家婆多活動筋骨,她自然樂見其成。


    沈文淵更是不加以阻攔,反而表示,待到休假之日,他亦會前往莊園探望。


    沈鈞鈺尚未官複原職,亦未得皇帝召見,便被沈文淵直接派遣至莊園。


    美其名曰“體恤民艱”,唯有深入民間,親身經曆,方能深知民間疾苦,而非僅僅通過紙上的隻言片語。


    第二天,他們祖孫三人乘坐馬車,攜帶一眾仆人,來到了城外二十裏之外的莊園。


    老夫人抵達後顧不得休息,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晏菡茱前往田地。


    莊園的莊頭柳老漢,昔日曾見過來此避暑的老夫人,得知老夫人有意耕作,便特意預留了莊園中最為肥沃的十畝土地。


    柳老漢夜以繼日地帶領眾人將這十畝土地精心打理,施加了適量的肥料。


    “老夫人,您帶來的種子,小的前所未見,不知該如何栽種。”


    老夫人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我雖未曾親身耕作,但亦知耕種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既然未曾嚐試,那便不妨大膽一些。將田地劃分為數塊,嚐試不同的種植方法。”


    晏菡茱表示讚同,她微笑著說:“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祖母的見解頗為獨到。這作物尚無名字,祖母,您看是否給它取個名?”


    老夫人微微一笑,“這有何難,既是從遠方異域傳入,便稱之為‘番麥’吧。”


    於是,這些曆經漫長旅途、跨越重洋而來的高產品種,便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番麥。


    他們一邊向經驗豐富的老農請教,一邊親自動手嚐試。


    沈鈞鈺手持鋤頭,開挖土坑,老夫人將一粒粒種子投入坑中,晏菡茱則用腳將泥土推迴坑內,將種子掩埋。


    經過一番勞作,老夫人漸感疲憊,便坐在田間小憩,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在微風中,她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孫子,他身著樸素的粗布麻衣,雙手緊握著鋤頭,汗水沿著額頭滑落,顯得異常辛勤。她的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欣慰。


    目光流轉,她又看到頭戴鬥笠的晏菡茱,緊隨沈鈞鈺的步伐,一邊輕巧地撒下種子,一邊用腳細致地將土壤覆蓋在種子之上。


    夫妻協同,家族的後繼有人,真是令人喜悅!


    沈鈞鈺滿臉熱汗,晏菡茱則拿著一塊細軟的帕子輕柔地為他擦拭,“世子,不用那麽急躁,我有些跟不上您的節奏。”


    沈鈞鈺的皮膚曬得微微發紅,笑容坦蕩而自豪,“還說自己在民間長大,論及勞作,竟然不如我。”


    晏菡茱故作謙虛,眼中卻藏不住調皮的笑意,“世子所言極是,我確實不如您。能者多勞,您就多分擔一些吧。”


    她暗自思忖,明日清晨,便要讓沈鈞鈺因勞累而酸痛不已,難以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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