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夫人一時語塞,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晏菡茱來。


    這丫頭自幼在農家長大,沒有受過多少教育,顯得十分粗俗,常常出洋相,讓她感到臉上無光。


    反觀晏芙蕖,溫文爾雅,善解人意,才情冠絕京華。


    相較之下,晏夫人對親生女兒晏菡茱的厭惡之情愈發深重。


    晏夫人心中悄然升起一絲疑惑與憂慮——這份嫁妝清單的悄然易手,加之女兒今日的悖逆行徑,無不令她對晏菡茱的過往藏拙之舉生疑,從而心生畏懼。


    無論對晏菡茱抱有何種情感,她如今已是靖安侯府顯赫的世子夫人,與永昌伯府的聯姻關係亦是需謹慎維係的寶貴紐帶。


    祁氏觀察到婆母窘迫尷尬的神態,並未繼續發作,這讓她意識到婆母對先前的質問也感到了不太合理。


    身為晏家兒媳,她雖屢遭婆母的苛責,但內心深處卻暗自竊喜於婆母的困境,然而身為母親,她對女兒的未來和與靖安侯府的親緣關係更為看重。


    “妹妹休怪,你誤解了母親的本來意思。如果早知你不願與芙妹妹共享嫁妝,母親定不會重寫那份清單。”


    晏夫人聞言,亦明白再爭執下去並沒有什麽用處,對女兒的控製已如水中月,鏡中花,於是她決定轉換策略。


    “唉,菡茱,你確實誤解了母親的一片心意。正如你嫂子所言,如果我知曉你的不情不願,又怎會擅作主張?”


    晏菡茱輕笑一聲,溫婉地迴應:“母親,嫂子,既已澄清誤會,今後便休要再談起。女兒已嫁作人婦,無法再陪伴母親左右,今後的日子,還望嫂子悉心關照才是。”


    祁氏輕輕揚起嘴角,溫婉地一笑,“恪守孝道,乃我份內之事。如今妹妹們已是貴賓,如果有所疏失,望妹妹們海涵。”


    “大嫂真是過於客套了,我特意為大嫂和芳姐兒準備了薄禮,稍後便讓人送至尊前。”晏菡茱言辭周到,應對得體,宛如珠落玉盤。


    而晏芙蕖卻依舊跪伏在地,尚未起身。


    她靜靜地聽著她們的親昵交談,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被故意晾在角落。


    這,便是低嫁的下場麽?


    母親的大意,大嫂的冷落,晏菡茱的輕蔑,讓晏芙蕖羞惱不已,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終於,經過桑嬤嬤的出言暗示,晏夫人才恍然察覺,忙讓晏芙蕖起身。


    晏夫人心中對晏菡茱的夾槍帶棒感到鬱懣,不願再目睹她們的交談,便黑著臉下了逐客令,“外頭春色正好,院中迎春花開得正豔,不妨出去走走。”


    “遵命。”大家齊聲應諾。


    晏菡茱步出房門,抬起眸環顧四周,她的視線最終落在院子裏認真清掃的侍女頭上。


    那侍女感受到晏菡茱的注視,微微垂首,將拾起的樹葉小心翼翼地裝入筐中,然後緩緩背了出去。


    這名侍女與晏晟哲的小廝邂逅於曲徑通幽的小巷,雙方微微頷首,便擦肩而過。


    白露眼見小丫鬟到來,迅速將幾兩碎銀子塞入她手中,隨即挑選了一條捷徑,匆匆趕往花園的方向。


    小廝折返後不久,晏晟哲便宣布,正值春光明媚,不妨帶領兩位妹婿一同前往花園賞花。


    沈鈞鈺滿腹狐疑,言語極為稀少。站在已娶得晏芙蕖為妻的紀胤禮身旁,沈鈞鈺雖然不至於兇巴巴,可表情之冷淡,顯而易見。


    紀胤禮看起來似乎風輕雲淡,然而心中早已將沈鈞鈺扒光了皮。


    畢竟,他隻是個依賴祖輩蔭庇的幸運兒罷了,孤高自詡,不諳世事,注定在官場難有作為。今日沈鈞鈺對他不屑一顧,他日必將叫他仰望自己,甚至跪地乞求。


    晏家大少夫人攜著兩位歸寧的小姑,踏進花園。眼前迎春花開得如火如荼,樹梢上也漸漸泛起了勃勃生機。


    就在此時,一名仆人急匆匆走來,報告說廚房那兒出了些緊急情況。


    祁氏聞言,連忙向二位妹妹告辭,急匆匆地去解決此事。


    花園內,隻剩下晏菡茱與晏芙蕖二人。


    晏芙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逝,牙關緊咬,怒目圓睜,對晏菡茱質問道:“晏菡茱,你已擁有如此豐厚的嫁妝,憑什麽還要貪得無厭,搶走我的嫁妝?”


    她的聲音中,透露著無法抑製的怨恨與不甘。


    昨天,婆母得知她的陪嫁頗為菲薄,並非嫁妝清單上所列的那般豐厚,立時變色,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她非但沒有接受她捧上的敬茶,反而令她脆在地上,長達一個時辰之久。若非紀胤禮心生憐憫替她說情,她的雙腿恐怕早已殘疾。


    這背後,原來是晏菡茱暗中調換了嫁妝清單。為了維護永昌伯府的尊嚴,母親不得不將原本賜予她的陪嫁重新收迴。


    她心中充滿了對晏菡茱的怨恨!


    晏菡茱聽到晏芙蕖的指責,竟笑出了聲,“我?搶奪你的陪嫁?陪嫁的多寡,不應該是依據男方所贈的聘金來決定嗎?紀家所贈聘金微薄,你的陪嫁自然亦顯寒酸,這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然而,晏芙蕖並不這麽覺得。她清晰地記得母親曾承諾過要給予她更多的陪嫁,“本來母親早就將你的部分陪嫁分給了我,你卻費盡心機將它奪迴,無非是因為你不想看到我在紀家過得安逸。”


    晏菡茱依舊不急不躁,耐著性子聆聽晏芙蕖的控訴,而她的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了白露,這暗示著沈鈞鈺已經被她巧妙地引到了不遠處的假山後。


    今日,能否順利解開沈鈞鈺心中的症結,全在此一舉!


    “姐姐,既然你對紀家的貧瘠如此嗤之以鼻,對那微薄的聘金如此痛心疾首,為何當初你硬是要下嫁給紀胤禮呢?畢竟,你曾與沈鈞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兩人的感情深厚,對此,我實在難以理解。或許哪天有空,我應當親自探究一番,瞧瞧這紀胤禮究竟有什麽樣的魅力,能讓姐姐你著迷至此。”


    晏芙蕖聞言,麵頰瞬間蒼白如紙,隨即又湧上一抹豔紅。


    在當前的情形下,她唯一的倚仗便是紀胤禮的疼愛。從此往後,無論怎麽樣,她都將與過往的一切徹底劃清界限。


    “妹妹請勿信口開河,妄加指責。我對靖安侯世子的尊崇,僅限於對其才學的尊崇,而絕無半分私情,哪裏談得上青梅竹馬、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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