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和布鞋踩在草地上,發出相似的沙沙聲。


    賀石默默地聽完了這個並不長的故事,抬頭看一眼邁著健壯長腿,大步流星走在前麵的女子,為獨自昏在小院裏的葉雲捏了把汗。


    迴到花穀小院後,因為方才的擔憂,他想進屋看一看葉雲現在怎麽樣了,卻被楊嬌娥告知不能進那間房間。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賀石一眼:“你最好還是別看的好。”


    賀石不是那種不讓幹什麽就非要幹什麽的人,見醫者都這樣說了,也就打消了進屋的念頭。


    隻望著楊嬌娥取了一個新的罐子,抱著進了那間屋子。


    接下來的幾天裏,賀石一直在小院附近活動。


    看書、練劍、坐在花田裏發呆,偶爾還會洗洗衣裳,打掃一下院落。


    姐姐不能在這裏顯露身形,兩人隻能偶爾小聲地聊聊天。


    姐姐總是說這片花田很美,賀石暗暗記下這些花的種類,準備迴山莊後,把自己的院子都種滿。


    楊嬌娥每日隻在結伴去傅辛家吃飯時與他有所交流,其餘時間不是呆在那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裏,就是上山采藥、炮製藥丸,或者是伺弄那些個罐子。


    這日午間,有個守穀的小弟子來告知有合陽派的人前來求醫,被楊嬌娥指著鼻子一頓罵給罵走了。


    賀石望著那小弟子灰溜溜落荒而逃的背影,再次對自己師父這一塊金字招牌的威力有了更清晰的體會。


    罵走小弟子的楊嬌娥拿掃帚把柵欄前的一片地給掃了一遍,邊掃邊冷著臉嘀咕:“真晦氣!都說了沒我的知會不會醫治任何人,這個沒眼力見的還上門討嫌,也不知道收了合陽派多少銀子……”


    賀石不小心聽見了這句話,連忙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繼續看書。


    楊嬌娥掃完門前路,把掃帚丟在牆角,也沒看他,隻沉著一張臉走進了葉雲所在的屋子,屋門一關,又是三個時辰才再次打開。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賀石在院外的花田旁練了兩遍劍法,不少各色花瓣被劍氣掠起,零零散散地落了一路。


    他收劍入鞘,抬手摘去落在頭頂和肩膀上的淡粉花瓣,耳尖一動,抬頭往院裏望去,就看見葉雲坐著輪椅,慢慢從屋裏出來,停在了簷下。


    賀石眸子一亮,快步走迴院子。


    不等他說話,葉雲便微微一偏頭,蒼白的臉上揚起一個微笑:“石公子,劍法不錯。”


    賀石一愣:“你方才在屋裏就能聽出來我在練劍?”


    葉雲繼續微笑:“自然不是,這是阿大告訴我的,我隻是聽出來你方才有過劇烈活動,這才有了這般猜測。”


    賀石見他都能開玩笑了,便也明白這毒估計是已經拔除了。


    果不其然,跟在葉雲身後走出來的楊嬌娥站在門口,垂眸看了一眼葉雲的後腦勺:“把門口讓開些,擋路了。”


    葉雲無奈一笑,操縱著輪椅來到了大門一側。


    楊嬌娥抱著兩個罐子出來,小心地將它們放在架子上。


    賀石看著這一幕,默默地往遠離架子的方向挪了挪腳步,然後才反應過來方才葉雲是用雙手操縱輪椅的,不由得低頭看向他的左臂。


    似乎是聽到了賀石的心聲一樣,葉雲抬手撩起了左邊袖子,露出一截骨肉勻稱、皮膚蒼白的小臂。


    “楊醫師醫術之高超,可以說是非凡間所有,短短幾日間……是幾日來著?”


    葉雲說著說著,突然卡住,扭頭詢問賀石。


    賀石:“七日。”


    “哦,七日,這幾日一直昏睡,都不知今夕何夕了。”葉雲整理好袖子,繼續說,“短短七日,便除掉了我身上的毒。”


    楊嬌娥整理好罐子,站起身瞥了他一眼:“劇毒雖已除掉,但你中毒很深,已經受損的身子還需要慢慢修補,接下來最少還要在我這兒待兩個月,到時候,便基本能恢複原有的樣子了。”


    賀石和葉雲沒想到後續治療還需要這麽長時間。


    賀石倒是無所謂,他在哪裏都一樣,無非就是練劍和射術。


    唯一有些難以接受的就是,又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與姐姐見麵了。


    隻能是夢中相見了。


    但葉雲就有些急了,他輕輕扯了一下眼前的黑緞,沉吟片刻:“楊醫師,我一定要留在這兒修養嗎?能不能帶上藥,或者您寫好後續的醫治法子,我迴洛州去請人按著您的法子療養身體?實在是家中事務繁忙,走不開……”


    楊嬌娥注視著葉雲,突然冷笑一聲,不屑道:“多少年了,你們葉家還是這副德行,為了賺銀子連命都不要,你,尤其是其中翹楚。”


    葉雲怔了一下,繼而苦笑。


    “倘若你想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一輩子都看不見東西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楊嬌娥說完這句話,直接掠過他看向賀石:“走了,吃飯去。”


    賀石看了一眼葉雲,敏銳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不是張嘴說話的時候,便安靜地跟在楊嬌娥身後,往院子大門處走去。


    就在楊嬌娥的手搭上柵欄,即將推開時,身後終於響起了葉雲無奈的聲音:“楊醫師教訓的是,我不走了。”


    楊嬌娥緩緩放下抬起的手,迴頭看向葉雲,麵色雖然依舊冰冷,但眼神卻也柔和了些許。


    葉雲扯著眼上的緞帶,帶了點請求意味地再次開口:“不管怎麽說,我想先給家父和舍妹傳個信,不知楊醫師……”


    楊嬌娥點點頭:“自然可以。”


    她說完後,便迴過頭,利落地推開柵欄門,帶著賀石走了。


    去飯票家的路上一路無言。


    眼看著快到傅辛家了,楊嬌娥突然停下腳步,轉了個身麵對賀石。


    賀石被她的突然刹車嚇了一跳,一臉茫然地抬起頭。


    楊嬌娥望著滿臉寫著‘發生了什麽事’的少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要對葉雲那小子這麽差嗎?”


    賀石恍然,原來是要說這個啊,他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


    “你對他不差啊,如果這個差指的是說話的語氣和態度的話,我覺著這也沒什麽的。”


    楊嬌娥眯起雙眼,很確認自己沒在賀石臉上看見一丁點言不由衷的痕跡。


    “你難道不覺得惡語相向是件很過分的事嗎?”


    賀石有些不解地歪了下頭:“雖然我不太了解,但還是知道葉大公子跟迴春穀之前有些過節,即便這樣,你還是會看在我師父的麵子上為他好好解毒、療養身子,在此基礎上,惡語相向也很正常的呀,再說了。”


    他望著楊嬌娥五官硬朗麵無表情的臉,小聲地說:“這種程度的話,也算惡語相向?”


    跟賀石相處近十日,楊嬌娥第一次有了被噎住的感覺。


    這不算惡語相向?


    那哪種程度才算是惡語相向?


    這麽說的話,他難道還聽過真正的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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