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姑娘!”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混在驚雷中,餘晚煙聽不清,也懶得迴頭,衣袖擋在額前,她悶頭往山下跑。


    那道聲音越來越近了。


    “餘晚煙!”


    咦,誰在喊她?餘晚煙沒工夫去看,雨點子越來越大了,繼續跑。


    一道身影跑到她身邊,一把傘擋住了漸漸大起來的雨勢。


    餘晚煙終於停下了腳步,喘著粗氣,抬頭看去。


    “是你啊,趙大哥。你怎麽在這兒?”


    “有朋友今年參加科舉,拉著我一起來拜一拜。”


    “他人呢?”


    “還在山上。”


    “那你怎麽一個人下山了?”


    “看到你了。後來發現你不見了,估計應該是下山了,就想著萬一你沒帶傘……”


    趙彥和剩下的話咽迴肚中。女子相比男子要柔弱些,須得好好照顧,尤其是不能淋雨。


    “哦,謝謝啊。”餘晚煙笑嘻嘻地道謝。


    雨下得太大了,趙彥和將傘傾向餘晚煙那邊,自己半個身子都露在了外麵。


    “趙大哥,站近些,你衣服都濕了。”


    趙彥和盯著前方,沉默了下,開口道:“於禮不合。”


    餘晚煙被氣笑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堅持這個。


    “我朝民風開放,不知趙大哥遵的禮是哪一朝的禮?”不等他迴答,餘晚煙接著說:“如果真按照你所說的禮,那你是不是應該像之前那樣,與我保持至少三尺以上的距離?”


    餘晚煙隻是想讓他離得近些,好少淋點雨,誰知趙彥和竟停下腳步,想將手中的傘塞給她。


    這人還真是……太死腦筋了。


    “雨下得太大了,還有風,我拿不動。”


    趙彥和站著不動。


    餘晚煙徹底無奈了,“趙彥和,快走吧,別磨磨唧唧了。亭子就在前麵,我們快去那裏避避雨。你要是不一起撐傘,那我們就一起淋雨過去,反正這也不是我的傘。”


    說完,她也不理會趙彥和,徑直往雨中走去。趙彥和擔心她,隻好快步跟上。


    到了亭子裏,餘晚煙坐下,趙彥和則站在亭子的一角,背對著她。


    餘晚煙真是服了他。兩人相處數月,他又是祖父的得意門生,他們倆有必要這樣嗎?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想怎麽他呢。


    大雨傾盆,沒有停止的跡象。


    餘晚煙坐著無聊,便想找趙彥和聊聊天。


    “趙大哥,你是說你朋友要參加今年的秋闈?”


    趙彥和側過身子,答道:“是。”


    “那你呢?你也參加嗎?”


    “過了。”


    也是,祖父說過的,趙彥和聰慧好學,似乎是幾年前就過了秋闈,後來因為母親病重,這才一直留在徐州沒有去京城。


    “那你是要參加明年的春闈了?”


    趙彥和沉默著沒有說話。


    參加春闈有什麽不能說的嗎?餘晚煙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知道趙彥和的母親三年前病故,他因此錯過了春闈,所以,作為一個有入仕誌向的人,怎麽也不該錯過明年的春闈,更何況他都和他的朋友一同到寺廟求神拜佛去了。


    良久之後,趙彥和看著外麵答非所問:“這雨還是很大。”


    “你是不是不想參加春闈呀?”


    聞言,趙彥和轉頭看了她一眼。


    很好,都主動看自己了,看樣子是猜對了。


    餘晚煙也不去問為什麽。人嘛,總是有自己的經曆和自己的選擇的,路又不是隻有一條可以走。


    “我祖父以前總是稱讚你,那些話聽得我都要吃醋了。趙大哥,像你這樣聰明優秀的人,不管做什麽都會成功的。不被旁人推著往前走,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麽,並為之努力,我很敬佩。”


    “即使不入朝做官?”


    果然!


    餘晚煙懶散地坐著,笑著說道:“對呀。不做官也可以做其他的嘛。”


    “恩師若是知道了,怕是會失望。”


    “不會。你還不夠了解他老人家。建功立業名揚天下流芳百世也好,走遍山川湖海看盡世間萬象人生百態也罷,這都是自己的路,都是自己的選擇。你看他老人家,有才學,除了教過幾年書,不也天天待在田間種田麽。”


    “是嗎?”趙彥和的聲音很輕。


    他盯著外麵的滂沱大雨若有所思。讀書參加科舉是母親一直以來的想法,而他真正想走的是另一條路。母親病故後,他一直都在糾結,究竟要不要照母親期待的那樣入朝為官。


    掙紮後他有考慮過放棄的,可想到當年恩師的教導,他又覺得放棄科舉不僅辜負了母親,還辜負了恩師。沒想到大雨中這段短暫的對話倒是為他撥開了心中的迷霧。


    趙彥和又多看了餘晚煙兩眼。恩師養大的姑娘聰慧剔透,隻可惜,恩師故去得太早,不能長久地庇護她。不過沒關係,自己年長她幾歲,也算是她半個兄長了,他一定會保護好恩師最重要的人的。


    這場雨覆蓋了大半個晉國。


    徐州的餘晚煙正在和趙彥和談心,爭取拉近關係,而身處京城的謝重淵剛從禦書房出來。


    關於刺殺一事,由於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謝重淵也不好曝光自己親自培養的暗衛,加上章平帝有意把事情壓下去,最終的主使找了個替罪羊直接賜死。此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去禦書房,章平帝給謝重淵安排了編書的活兒,美其名曰太子有才華,他很看好。


    謝重淵心裏門清著呢。重要的朝政不讓他參與,反倒是一直讓他做些文人隱士做的東西,就像當初讓太傅隻教他詩詞歌賦一樣,這擺明了不想給他權力,擺明了他的好父皇不想讓他坐穩儲君之位。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在驚雷停息的片刻中,謝重淵聽到宮牆另一邊傳來的兩個小宮女的說話聲。


    “晚姐姐,明日你就出宮了。你是徐州人,出宮以後你是不是就迴徐州了?”


    “是呀,迴家了。”


    聲音漸漸遠去,謝重淵卻站著不動了。


    晚、徐州,這幾個字眼牽動了他的心神,遠去的記憶在雨中開始變得清晰。


    徐州,晚晚,好久不見了。


    他好像,有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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