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流包裹著軀體,嬌豔的花瓣鋪在水麵,散發著淺淺的馨香。


    餘晚煙半躺在池子裏,身體一點一點往下滑,直到水麵快要淹沒她的唇。


    她的焦躁不安慢慢溶解到水裏頭去了,渾身失了力氣,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要是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安靜,無人打擾,什麽都不用想就好了。


    就在她幾乎快要睡去時,腦海中忽然閃過謝重淵的眼睛,正陰沉沉地盯著她。


    恐懼油然而生,餘晚煙一下子被驚醒過來。


    怎麽會想到這個討厭鬼呢?


    泡的時間夠久了,她撐著身體就要站起來,側頭的一瞬間,她看到一個影子。


    餘晚煙沐浴時不喜歡旁邊有人,所以流霜不會進來。


    那來的人是……


    她抬頭。


    謝重淵正抱著手臂站在屏風旁,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餘晚煙大驚失色,急忙沉下身子,想躲入水中,慌亂中不慎牽動了右腳的傷,腿一軟,整個人就往前撲了下去。


    救命!不會沐個浴被淹死吧?


    謝重淵神色一變,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光裸的胳膊,輕輕往上一提。


    “小心磕到頭……”


    餘晚煙勉強在水中站穩,見謝重淵看著她,顧不得去捂胸口,從旁邊抓了一把花瓣就往他臉上扔了過去,氣急敗壞地罵道:“登徒子!還不放手!”


    謝重淵沒有去擋,任由花瓣帶著水珠砸了過來,打濕臉龐和衣襟。


    變態!流氓!還看呢!


    餘晚煙又甩又打的,終於從謝重淵的手中掙脫開,急忙縮入水中,順便將花瓣往自己身邊攏了攏。


    方才流霜撒花瓣時剛好被她瞧見,她覺得花瓣放太多礙事,就阻止了,所以水麵上隻零散地飄蕩著一些。


    餘晚煙後悔了,她應該讓流霜把花瓣全部倒進來的。不,一籃子不夠,還得再加一籃子!她要鋪的滿滿當當的!


    “我倒是不知道自詡君子的太子殿下居然有偷窺女子沐浴的癖好!你就不怕傳出去後被人恥笑嗎!”


    掌心依舊殘留著柔軟滑膩的觸感,謝重淵握緊了拳頭,似乎想要將這感覺印到骨子裏去。


    聽到姑娘氣憤的控訴,他不禁好笑道:“晚晚,孤什麽時候自詡君子了?孤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別人不知道,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孤在外頭等了有一會兒了,怕你一個人在裏麵待得太久發生意外,就進來看一眼。”


    “你不會在外麵喊一聲啊!”


    “喊了,你沒聽見。正因為你沒有應聲,孤這才進來的。”


    “我!那你也應該讓流霜進來啊!你進來幹什麽!”


    “流霜說了,你沐浴的時候不喜歡她在旁邊待著。所以,孤隻好親自進來。”


    “你!出去!”


    謝重淵半蹲在池邊,臉上掛著笑容。


    他真的很喜歡晚晚真實的模樣,眉眼生動,散發著熱烈的氣息,闖入他陰暗的世界裏。


    餘晚煙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如果毆打太子不犯法的話,她應該直接一個大嘴巴子就抽上去了。哪來的心思陰暗的玩意兒,快退散!


    沐浴也是人相當脆弱的一個時候,此時餘晚煙躲在水裏不敢動彈,生怕一個不小心花瓣就飄走了。


    她哀求道:“你別看了,你出去。”


    謝重淵倒是隨意地開始聊起了天,“為什麽不用晚膳?”


    “不餓。你快走。”


    “不按時用膳對身體不好。”


    “那也是對我的身體不好,關你什麽事?快出去。”


    “看來是流霜照顧你不周,該罰。”


    “不是……”餘晚煙被驚到了,怎麽又扯上流霜了?


    她不想連累無辜的人,隻好說道:“你別罰她,我等會兒就去吃。你走!”


    謝重淵從袖口取出一個瓷瓶,從裏頭倒出一個東西出來,攤在掌心。


    “什麽東西?藥?我沒病。”


    “糖。流霜說你看著不怎麽高興,孤讓人去買了糖。晚晚,吃了糖,開心一點。”


    餘晚煙煩躁的要命,好端端的沐個浴還被逼著吃糖,這是個什麽情況,她不懂了。


    再說了,她的憂愁,別說是一塊糖,就是一屋子的糖,哪怕她變成糖,都解決不掉。


    餘晚煙不想吃。


    謝重淵固執地伸著手掌。


    看樣子不吃他是不會走了。


    餘晚煙無奈,又不敢亂動。她沒好氣地開口,“給我啊。”


    謝重淵眼中的笑意更深,絲毫不在意她的無禮,拈著糖放入她口中。


    指尖快速地劃過她的唇,時光好似倒迴到那個夜晚,他們共乘一騎奔赴徐州,他喂她糖,她那樣乖地吃下了,甚至給他留了一半。


    一向不愛甜食的謝重淵也是在那時方才覺得甜是一種美好的滋味。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餘晚煙的唇上,他知道,那裏更甜,甜的讓他幾乎……


    謝重淵沒再往下想,他站起身,“孤在外麵等你。”


    他的身影終於消失,餘晚煙都快哭了。


    終於走了。


    她迅速從池中出來,擦幹身上的水珠,又胡亂地擦了擦頭發,穿好衣服。


    她不解,謝重淵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又過來了?他不是去處理事情了嗎?太子,就這麽閑?


    餘晚煙磨磨蹭蹭地走到外間,謝重淵正拿著幾張紙在看,見她出來,笑問:“晚晚,這是你寫的?”


    餘晚煙一愣,快步過去,把那幾張紙奪了過來,“房間裏隻有一本詩集,我無聊,抄著玩。”


    “行書寫得不錯。”


    謝重淵誇讚著,又瞧見她濕漉漉的長發,便喚了流霜進來替她將頭發擦幹。


    流霜一言不發地擦著頭發,餘晚煙盯著前方目不斜視,謝重淵靠在椅背上,黑漆漆的眸子裏裝了許多事情,讓人看不清。


    流霜擦好頭發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謝重淵忽然開口道:“晚晚,收拾一下你的東西,跟孤去東宮。”


    現在?這麽突然?餘晚煙滿臉震驚。


    “我不……”


    “孤已經和父皇請示過了。”


    一句話堵住了餘晚煙抗拒的聲音,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章平帝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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