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煙將包袱背在身後。


    謝重淵將她帶上馬,兩人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四周的暗衛時刻警戒著這裏。


    包袱隔斷了兩人,沒了大量的肢體接觸,餘晚煙也覺得自在了些。


    就是,不是急著趕路嗎?怎麽騎得這麽慢?


    她不放心地詢問:“是不是你的傷口很不舒服?”


    “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你那麽早喊醒我不是急著到徐州嗎?”


    “不遠了,今天就能到。受了傷,沒休息好,我現在有點累,所以騎得慢些。”


    謝重淵平靜地解釋著。


    騎那麽快幹什麽。盧道聲現在正帶著人往這邊趕來,大概一個時辰就能到。


    盧道聲,徐州刺史,和宋家有緊密的關係,但又不同於宋家,他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至於宋家,謝重淵清楚,舅舅他們一心所求的隻是宋家的榮耀,他們看中的隻是那一點血緣羈絆,所以他們希望自己能坐穩太子之位,希望未來宋家能再出一位皇後,希望宋家能繁榮昌盛百年。為此,宋家一直試圖控製自己,一直想往東宮塞他們的人。


    而謝重淵終究是皇室中人,這些年來,縱使他一直不受章平帝的喜愛,可他的存在代表著的始終是皇權。


    謝重淵之前對餘晚煙說了些謊話,但有一點確實是真的,這個世上,沒有家人會關心他。


    從幼時到現在,他站在皇家和宋家的分界線上,站在皇權和外戚的分界線上,同時被二者利用,又同時被二者厭棄。


    說到底,血緣真的肮髒、惡心。世人常常把這種關係高高掛起,似乎給自己披上了一層道德的外衣,卻又往往抵不過權力與利益的誘惑,踩著同樣的血液,一步步滿足自己的欲望。


    他在這種環境裏活著,逐漸也長成了這副模樣。為了權力,一切皆可舍棄。


    身後的人不說話,可餘晚煙就是覺得,隨著離徐州越來越近,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變化著。這種感覺來得莫名,來得毫無根據,可偏偏讓她越發的不安。


    “宋安。”她小聲喚著身後的人。


    謝重淵目視前方,隨意問道:“怎麽了?”


    餘晚煙沉默了會兒,有些喪氣地開口:“沒什麽。”


    冥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們的命運攪和在了一起。經過連續幾天的逃命,餘晚煙剛重生時的那股子心氣散了。


    原本她耿耿於懷於前世的死,她怨恨周聿辭將她卷入了平陽侯府的是非之中,她想報複的。


    可這幾天的遭遇,讓她看清了現實。她就是最底層的普通百姓,別說是京城權貴了,即使是地方富商也可以輕易決定她的命運。這一路上,如果隻有她一人,早就又死了八百迴了。


    所以,她拿什麽去報複周聿辭,拿什麽去報複平陽侯府呢?


    餘晚煙茫然地看向前方的小路,這是通往徐州的路。那屬於她的路又在哪裏?


    現在她已經遠離了周聿辭,隻要不想著報複,也就不會再和京城扯上半點關係了,不如……


    餘晚煙在心底掙紮了很久,艱難地做了個決定。


    不如將平陽侯府的那樁秘聞藏在心裏,不沾染京城是非,好好地活著。


    她將這個決定默念了幾遍,豁然開朗,似乎迷霧重重的前路一下子變得清晰可見了。


    不報仇固然讓人難受,但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原本要去徐州找的那個人曾經是祖父的學生。祖父說過,此人才華出眾、沉穩可靠、信守承諾、知恩圖報。如果遇到了困難,或許可以尋求他的幫助。


    餘晚煙從愁眉苦臉到笑逐顏開,謝重淵自然沒有錯過,他不知道在安靜沉默的那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他也,無意去探究。


    謝重淵帶著她從小路拐到了大路上,餘晚煙頗為驚訝,“我們不是要躲避後麵的追兵嗎?光天化日,你就這麽膽大妄為?不怕被人發現了?”


    剛才的好心情消失了,餘晚煙之前被壓下去的怪異的情緒再度浮現出來。他們現在差不多是通緝犯誒,走大道,這麽勇的嘛。


    謝重淵胡扯著,“是要躲避追兵。殺了那麽多人,他們應該也想不到我們居然敢走大道吧。”


    餘晚煙迷茫地挑起了眉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她不懂,但她願意相信身後的人。


    “公子之前提到過此去徐州是為了辦事情,那辦完事情後就要迴許州嘍?”


    謝重淵道:“辦完事情就得趕迴家了。”京城局勢風雲變幻,他當然不能在徐州耽誤太久的時間。


    “哦,嗬嗬,還挺著急哈。”


    “嗯?你希望我在徐州逗留一段時間?”


    餘晚煙急忙反駁,“那當然不是了!”


    意識到語氣太急,話說得太果斷,她忙軟下聲音,“不管怎樣,還是……”


    不能說家人重要。餘晚煙還記得謝重淵說過的,他的家人並不關心他。愛是相互的,從那淡漠的話語中,可見他和他的家人關係並不和睦。


    “還是事業重要。”


    管他迴家幹嘛呢,反正他們兩人此後沒有聯係就好。


    聞言,謝重淵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


    的確,事業重要,他們倆倒是所見略同。


    又前行了許久,謝重淵勒住韁繩。


    餘晚煙驚愕地盯著遠方。


    一隊人馬,不,應該是一隊官兵正從遠方沿著這條大道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怎,怎麽會!


    恐懼攫住了心髒,餘晚煙不由自主地抓住謝重淵的手腕。


    “宋安,他們,他們是不是……”


    她要被逮捕了嗎?


    謝重淵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腕,寬慰道:“別怕,不是來抓你的。”


    餘晚煙已經慌得說不出話來了。她一介百姓,向來規規矩矩,偶然被迫卷進了殺人的事件中,逃匿至此,心裏本就有鬼,現在不管誰在她耳邊說什麽安慰人的話都不頂用了。


    官兵抵達他們跟前。


    為首的那個中年男子迅速翻身下馬,率先跪拜在地。


    “徐州刺史盧道聲拜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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