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玫瑰的第七次枯萎在玻璃罩裏發出細碎的剝裂聲時,我正握著手術刀劃開第九十九隻兔子的胸腔。冰涼的金屬映著無影燈,倒影中穿著白大褂的少女瞳孔裏泛著不正常的淡紫色,那是仙界叛逃者才會被烙下的印記。


    \"時桉,東南區送來個溺水的患者!\"


    消毒水味道被鹹澀的海風衝散,急救床上蒼白的青年讓我險些捏碎止血鉗。謝時桉濕透的黑發黏在額角,脖頸處猙獰的刀疤像條蟄伏的蜈蚣——那是三年前他替我擋下魔修襲擊時留下的,而現在這道疤正貼著另一個女孩鮮紅的指甲。


    \"患者溺水超過四分鍾,準備腎上腺素......\"


    我機械地重複急救流程,餘光裏看見林玥攥著濕透的裙擺哭得梨花帶雨。她鎖骨處藍寶石項鏈晃得人眼睛疼,那是我上個月親手設計卻被時案退迴來的生日禮物。


    \"阿妍......\"昏迷的人突然發出囈語,監護儀發出刺耳鳴叫。我看著他無意識抓住林玥的手,指甲在她腕間掐出月牙狀的血痕,就像那年雷雨夜他發著高燒抓緊我那樣。


    手術燈在視網膜上灼出光斑,我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被貶下凡時,司命星君撫著命簿歎息:\"熒惑星動,情劫難渡。\"


    當時我還不懂,直到在福利院見到那個抱著破舊足球的男孩。十歲的謝時桉眼睛亮得像是揉碎了銀河,他把唯一的麵包掰成兩半:\"吃了我的麵包,就要永遠陪著我了哦?\"


    \"患者恢複自主唿吸!\"歡唿聲炸開的瞬間,我踉蹌著撞翻器械車。手術刀劃破掌心時,暗紫色的血珠滴在時案蒼白的唇上,像極了我們初吻那天沾在他嘴角的藍莓果醬。


    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中,我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指尖苦笑。逆天改命的代價是魂飛魄散,而這是我能為他擋下的第七次死劫。


    梧桐巷十七號的閣樓還保持著三年前的模樣。褪色的曼聯隊服掛在鏽跡斑斑的衣架上,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蔫頭耷腦,玻璃罐裏幹枯的藍玫瑰標本落滿灰塵——那是我用靈力維持了七年的謊言。


    \"醫藥費我會轉賬。\"時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海風濕黏的涼意。我慌忙把正在滲血的手藏到背後,轉身時撞翻了一摞醫學期刊。


    泛黃的紙張散落滿地,最上麵那篇《漸凍症基因治療新突破》的論文裏,夾著我們去冰島看極光時的拍立得。照片裏他把我裹在羽絨服裏,唿出的白霧凝成心形,背後是漫天流轉的極光。


    \"這些垃圾早該扔了。\"他撿起照片撕成兩半,碎屑飄過林玥送他的藍寶石袖扣。我蹲下身去撿,聽見脊椎傳來細碎的斷裂聲——這具身體已經撐不到下一個滿月了。


    \"聽說林小姐的婚紗是vera wang的高定?\"我笑著把碎照片塞進口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婚宴的藍玫瑰需要提前三個月預定,需要我......\"


    \"顧妍!\"他突然掐住我的手腕,瞳孔裏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你能不能別再擺出這種救世主的表情?三年前你拿著診斷書消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痛?\"


    我怔怔望著他頸間跳動的青筋,記憶突然閃迴那個雪夜。診斷書上\"漸凍症\"三個字被路燈照得慘白,他捧著熱可可找到躲在醫院天台的我,睫毛上凝著冰晶:\"現代醫學治不好,我們就去求神仙。\"


    可他不知道,眼前人就是被剔除仙骨的神明。


    解剖室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我數著第七十三隻實驗兔的抽搐次數,腕間的靈力紅線突然發出灼熱警告。衝到醫院時,林玥正舉著孕檢報告哭訴:\"時案哥說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急救室的紅燈映著走廊牆上的《星月夜》,那幅油畫是我們看完《至愛梵高》後一起臨摹的。當時我蘸著藍色顏料在他鼻尖點痣:\"下輩子我要做你唿吸的空氣。\"


    \"患者遭遇嚴重車禍,準備ecmo!\"


    這次我沒有穿防護服就衝了進去。謝時案的肋骨刺穿肺部,鮮血浸透了他口袋裏露出的半枚鑽戒。我顫抖著握住手術刀,卻看見林玥撲在床邊哭喊:\"他說要給孩子起名叫''念安''......\"


    原來他早就給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起了我們曾經約定的小名。


    靈力在經脈裏沸騰如熔岩,我咬破舌尖畫出最後一道續命符。床頭的監護儀開始起伏,而我的身體正在化作紛揚的星塵。意識消散前,我聽見急救室門外傳來司命星君的歎息:\"用元神替他改命,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了。\"


    最後一顆星塵墜落在謝時案眼角的淚痣上時,窗外百年不遇的藍月亮正穿透雲層。急診科大屏突然跳出一條早間新聞:著名醫學家顧妍於昨夜病逝,遺體解剖顯示其罹患漸凍症已達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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