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蜷縮在雜物間的角落裏,手指死死摳住胸前的十字架項鏈,金屬邊緣刺進掌心也渾然不覺。窗外的雨聲像無數把鈍刀切割著耳膜,她聽見繼姐趙雨晴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帶著輕快的節奏。


    \"爸爸說今晚有重要客人,你最好別出來丟人現眼。\"門縫裏塞進半塊發黴的麵包,趙雨晴甜膩的嗓音裏浸著毒,\"對了,你那個裝破玩具的紙箱,我讓張媽扔到後巷垃圾桶了。\"


    十字架的尖角終於劃破皮膚,血珠滴在白色校服上暈成紅梅。林昭昭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母親也是這樣蜷縮著,隻不過是在急救室的地麵。那時候她七歲,隔著玻璃看著心電圖變成直線,父親把離婚協議書摔在母親臉上:\"要不是你非要生這個病秧子,怎麽會拖垮全家!\"


    後巷的垃圾桶被雨水衝得東倒西歪,林昭昭跪在泥水裏翻找,指甲縫裏嵌滿腐爛的菜葉。小熊玩偶的耳朵從黑色塑料袋裏露出來時,她喉嚨裏發出幼獸般的嗚咽。這是母親臨終前熬夜縫製的,棉花裏還藏著褪色的血漬——那晚母親咳著血說:\"小熊會代替媽媽保護昭昭。\"


    冰涼的雨水順著脊椎灌進骨髓,她抱著濕透的小熊往家跑,卻在拐角撞進某個溫熱的懷抱。少年淺灰色的圍巾掃過她凍僵的臉,帶著雪鬆與藥香的氣息。\"你的手在流血。\"他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黑色傘麵傾斜過來,露出比月色更蒼白的臉。


    後來林昭昭總在醫務室遇見顧清和。他永遠坐在最角落的床位,手背上留著青紫的針孔,卻能用葡萄糖注射液的空瓶給她折紙鶴。\"這是能帶走病痛的魔法。\"他笑著把紙鶴放進她掌心,指尖的溫度比常人低兩度,像化了一半的春雪。


    那天傍晚的夕陽特別紅,顧清和的白襯衫被鍍成淡金色。他們躲在教學樓頂樓喂流浪貓,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小貓純白的皮毛上。\"我可能等不到醫學院錄取通知書了。\"他仰頭望著逐漸暗下去的天際線,\"遺傳性肺動脈高壓,最多還有兩年。\"


    林昭昭把沾血的小貓緊緊摟在懷裏,聽見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響。她早該發現的,顧清和體育課永遠請假,書包裏藏著便攜式氧氣瓶,還有他偶爾望向她時,那種即將消逝的晨露般的眼神。


    父親再婚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趙雨晴穿著鑲水鑽的禮服裙,將紅酒潑在林昭昭洗得發白的校服上:\"晦氣。\"賓客們的笑聲像鋒利的冰錐,她逃到後院,發現顧清和站在梅樹下,肩頭落滿雪花。


    \"把手給我。\"他在她掌心放了個冰涼的金屬物件,\"這是我外公留下的聽診器。你說過想當醫生,等春天...\"話沒說完就彎下腰喘息,指節因用力攥著樹幹而發白。林昭昭突然吻住他沾著雪花的唇,嚐到血腥味和未說完的承諾。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在三年後依然清晰如昨。林昭昭攥著診斷書蜷縮在長椅上,\"特發性肺動脈高壓\"的字樣烙進視網膜。護士站的時鍾指向淩晨三點,顧清和彌留之際的眼睛忽然在記憶裏浮現——那天他戴著氧氣麵罩,用顫抖的手指在她掌心畫了顆歪歪扭扭的心。


    \"病人拒絕插管治療。\"醫生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說要把醫療費留給你做手術。\"


    太平間的白熾燈下,林昭昭把聽診器貼在顧清和冰冷的胸口。金屬傳導著死寂,就像那個雪夜他教她聽心跳時說的:\"這裏是生命的迴音。\"而現在迴音消散在春天的第一場雨裏,隻剩下床頭櫃上未折完的千紙鶴,第一百二十八隻的翅膀上寫著:昭昭,活下去。


    父親找到她時,梅樹正在抽新芽。林昭昭蹲在後巷喂那隻變成灰色的流浪貓,咯出的血染紅了貓糧。\"你趙阿姨聯係了最好的醫院...\"父親的聲音突然哽住,他看見女兒腕間密密麻麻的針孔,還有她握在掌心的十字架——那是妻子臨終前攥著的物件。


    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四月飛雪中。林昭昭望著急救室的天花板,恍惚看見顧清和站在光裏對她伸手。床頭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長鳴,窗外的梅樹忽然開出大片血紅的花,像是把二十二年未能流盡的淚都綻成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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