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青海湖邊,零下十二度的寒風裹挾著細雪擦過車窗。蘇黎蜷縮在房車後座,手指顫抖著按下手機錄音鍵:\"今天是2025年2月14日,我找到小北說的那個廢棄天文台了。\"


    車載充電器泛著幽藍的光,照亮儀表盤上那張泛黃照片。照片裏穿藏青色衝鋒衣的男生正舉起三腳架,身後是連綿的念青唐古拉山脈。那是四年前他們在納木錯拍婚紗照的廢片,當時小北說:\"等化療結束,我們就去補拍真正的婚紗照。\"


    羽絨服內袋裏的止痛藥開始生效,蘇黎摸索著打開保溫杯。熱水澆在凍僵的手指上時,她恍惚又聽見小北的聲音:\"阿黎,你要替我看看岡仁波齊的轉山道啊。\"


    一


    五年前某個暴雨傾盆的深夜,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在蘇黎視網膜上灼出光斑。她握著確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報告單,看小北把三萬塊積蓄轉進醫療賬戶。\"旅行社把我調去西藏分社了,\"他蹲下來給她係好鬆開的鞋帶,\"等做完骨髓移植,我帶你拍遍藏區的星空。\"


    化療讓蘇黎變成掉光葉子的枯樹。小北每晚十點準時出現在病房,舉著手機給她看絨布寺的經幡、古格王朝的斷壁,還有他新買的雲台穩定器。\"等你頭發長到鎖骨,我們就去阿裏拍星軌。\"他總把化療泵的滴速調到最慢,仿佛這樣就能拖住死神收割的鐮刀。


    最後一次視頻通話定格在2023年平安夜。小北裹著加厚衝鋒衣站在岡仁波齊峰腳下,鏡頭裏翻湧的暴風雪模糊了他的輪廓:\"今天遇到暴雪封山,可能要遲兩天...\"話音未斷的畫麵突然劇烈晃動,雪崩的轟鳴聲像千萬隻禿鷲同時振翅。


    搜救隊第七天在冰裂縫裏找到他的登山包,內層夾著沒寫完的明信片:「阿黎,轉山道第三個埡口有片冰塔林,像你化療時輸液的...」


    二


    副駕駛座上的gopro閃著紅燈。蘇黎把暖風機開到最大,看哈出的白霧在鏡頭前聚了又散。抗癌藥讓她瘦得掛不住衝鋒衣,去年買的m號現在空蕩蕩得像麵招魂幡。


    \"現在海拔4877米,溫度計顯示...\"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泛起鐵鏽味。慌忙關掉錄像翻找紙巾時,右手碰到收納箱裏那瓶星空沙畫——小北在羊卓雍措裝的湖沙,說要等攢夠99瓶就開攝影展。


    止痛藥的副作用讓視線開始模糊。蘇黎摸索著打開小紅書草稿箱,最新視頻的封麵是唐古拉山口經年不化的雪。評論區最新留言刺得她眼眶生疼:「博主怎麽總拍些陰森森的廢墟?取關了」


    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骨髓庫的短信跳出來:「蘇女士,您三年前登記的患者已找到適配者...」她怔怔望著車頂滲水的黴斑,想起上周複查時醫生的話:\"癌細胞轉移到肝部,現在做移植手術成功率不到10%。\"


    三


    天文台的鐵門在狂風中發出嗚咽。蘇黎拖著裝滿設備的登山包,數到第217級台階時終於跪倒在觀星台。防潮墊上的三腳架沾著冰碴,像小北總念叨的冰塔林。


    取景器裏的銀河比四年前暗淡許多。她對著麥克風輕聲道:\"你總說銀河最亮時能看到獵戶座星雲,可我現在連北極星都找不到...\"防風手套突然被液體浸透,暗紅的血珠順著雲台手柄滴在赤道儀上。


    意識渙散前的最後幾秒,蘇黎用身體護住相機。取景框裏,啟明星正從岡底斯山脈後方升起,像極了小北出事那晚視頻裏最後的閃光點。


    四


    三個月後,某位自駕遊客在天文台發現凍僵的相機。存儲卡裏除了214段未發布的旅行vlog,還有段搖晃的手持錄像:


    \"今天開始掉頭發了...醫生說靶向藥對肝轉移效果不好...\"鏡頭掃過堆滿藥盒的料理台,\"但我想在徹底失明前走完g219國道,小北的登山包還差最後三個蓋章...\"


    視頻結尾是段拚接的婚禮錄像。穿著病號服的蘇黎對著空氣舉起戒指:\"陳小北先生,你願意...咳咳...讓蘇黎成為...你鏡頭裏...永不褪色的光...\"


    當粉絲們順著定位找到那輛結滿冰霜的房車時,副駕上的星空沙畫瓶剛好攢到第99個。收納箱底層壓著兩張過期火車票,2023年12月24日從拉薩到阿裏的班次,永遠停留在\"未取票\"狀態。


    (以上為虛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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