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寫字樓像一座冰冷的鋼鐵墳墓,我蜷縮在總裁辦公室的角落,看著落地窗外飄落的雪片折射著對麵大樓的霓虹。打印機突然發出嗡鳴,吐出的破產清算通知單還帶著滾燙的溫度,燙得我指尖發顫。


    三十七層的高度讓街道上的行人如同散落的黑點,我恍惚看見五年前的自己正在人群裏仰望這座玻璃幕牆大廈。那時我剛拿到天使投資,定製西裝口袋裏別著萬寶龍鋼筆,意氣風發地在租賃合同簽下名字。妻子小棠抱著兩歲的女兒站在我身後,女兒奶聲奶氣地說:\"爸爸的城堡好高呀。\"


    \"顧總,這是供應商的律師函。\"秘書最後一次推開門,文件擱在積灰的實木辦公桌上。我盯著她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半年前她也是這樣站在這裏,哭著說財務總監卷款跑路的消息。那些被鎖在保險櫃裏的承兌匯票,那些承諾同舟共濟的投資人,都在資金鏈斷裂的瞬間化作索命的無常。


    抽屜最深處還躺著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邊緣有女兒啃咬的齒痕。三天前小棠帶著孩子搬走時,把相框摔在我腳下:\"你賣房子抵債的時候,想過我們睡大街嗎?\"亞克力碎片割破我的掌心,血跡暈染了女兒百日宴時我們三人的笑臉。


    電梯下降到地下車庫的三十秒裏,我數著牆麵的裂縫。那輛頂配的邁巴赫三天前就被法院貼了封條,此刻正安靜地趴在我的固定車位上,車頂積著薄雪。車鑰匙硌在褲袋裏,我摸著冰冷金屬上的躍馬標誌,想起半年前陳總拍著我肩膀說\"兄弟有難處盡管開口\"的模樣。昨天他派來收車的馬仔扯掉我襯衫第三顆紐扣,說顧老板體麵點別讓大家難做。


    便利店的熱美式燙疼喉嚨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兩天沒進食。收銀台電視正播放財經新聞,我公司的名字從\"行業新星\"變成了\"暴雷案例\"。鏡頭掃過空蕩蕩的廠房,我曾在那裏手把手教工人們調試設備,老張師傅把老家帶來的臘腸塞給我說\"顧總要注意身體\"。現在流水線上貼著交叉的封條,像兩道潰爛的傷疤。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母親主治醫師的號碼。我蹲在貨架後麵按下接聽鍵,聽見透析機規律的嘀嗒聲。\"顧先生,您母親這個月的治療費......\"玻璃門外的風雪唿嘯著灌進來,我咬破的嘴唇嚐到鐵鏽味。上個月賣掉父母養老房的那天,父親把房產證拍在桌上說\"拿去,別讓你媽知道\"。


    地鐵末班車碾過軌道的轟鳴聲裏,我數著錢包裏最後三張紙幣。微信突然彈出消息,投資人老劉轉了8888元。\"兄弟先應個急\",附帶的笑臉表情刺得眼睛生疼。去年他撤資時可不是這副麵孔,審計報告摔在會議桌上像驚堂木:\"姓顧的今天不給交代,咱們公安局見!\"


    出租屋走廊的聲控燈壞了,鑰匙在鎖孔裏轉了七次才打開門。女兒的小熊玩偶還歪在沙發上,露出棉絮的耳朵上別著幼稚園發的紅花。床頭櫃抽屜裏躺著安眠藥瓶,銀色錫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忽然想起創業初期那個暴雨夜,小棠抱著發燒的女兒陪我在廠房盯設備,雨水順著鐵皮屋頂的裂縫澆在她肩頭。


    晨光爬上窗台時,我站在天台邊緣給女兒錄生日祝福視頻。寒風吹散手機裏斷斷續續的歌聲,二十六層樓下傳來早高峰的喧囂。最後一次打開公司群,已讀提示像排列整齊的墓碑。我把西裝外套疊好放在女兒的小書包旁,紐扣上還沾著百日宴蛋糕的奶油漬。


    積雪開始消融的刹那,我看見五年前的自己正從馬路對麵狂奔而來,定製西裝的衣擺揚起希望的弧度。而此刻有溫熱的液體劃過下巴,不知是融化的雪水,還是終於決堤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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