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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晨起的時候仍舊未停,蒙蒙細雨如牛毛一般,灑落在庭院裏,那株桃樹綻了翠色的新葉,上麵沾滿了晶瑩剔透的雨珠,洛嬋裹著外袍站在窗前,看見遲長青推了院門進來,他頭戴鬥笠,披著蓑衣,渾身濕漉漉地往下淌水,洛嬋立即取了幹淨的棉布出去遞給他,寫字問道:去哪裏了?


    遲長青脫下蓑衣掛在廊柱上,接了棉布一邊擦拭,一邊答道:「去了田間一趟。」


    洛嬋看見他腳邊放著一個竹簍,探頭望了望,裏麵是一把嫩嫩的菜苗,葉片碧綠,遂好奇問道:哪裏來的?


    遲長青解釋道:「是跟別人換的,咱們後院裏的瓜苗不是被雞啄了麽?」


    他說著,單手拎起那一簍子瓜苗去了後院,洛嬋跟了過去,替他打傘,看遲長青鬆了土,又重新把瓜苗種好,洛嬋有些憂心地道:若是又被吃了怎麽辦?


    遲長青想了想,便道:「我給它們搭個籬笆,這樣就啄不著了。」


    於是種了菜苗,趁著雨小了,他去了一趟竹山,砍了幾株竹子做成籬笆,把菜苗都圍了起來,這迴任是那隻母雞再如何厲害,也無法得逞了。


    因著下雨,沒什麽事情可做,遲長青就陪著洛嬋在簷下看雨,一邊閑聊,風夾著雨絲吹過庭院,帶來一陣冷意,遲長青替她攏了攏外袍,道:「先進屋去吧。」


    兩人才起身,便聽見院門被叩響了,洛嬋與遲長青對視了一眼,這下雨天的,會有誰過來拜訪?難不成是滿貴嬸子有事麽?


    遲長青道:「你進屋,我去看看。」


    他說著,也沒有拿傘,徑自穿過庭院,到了門前,打開一看,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遲長青訝異道:「晉如?」


    來人正是好友陳思遠,他這兩日都在鎮子上住著,但因為洛嬋病了,遲長青實在是忙,根本顧不上他,陳思遠也不知好友這邊是個什麽情況,索性親自登門來了。


    他一進院子就看見了簷下站著的洛嬋,露出笑臉來,和和氣氣地行了一禮,道:「嫂嫂,我又來叨擾了。」


    洛嬋輕輕頷首,示意他不必多禮,轉身又進了屋,陳思遠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便跟著遲長青一邊走,一邊問道:「嫂嫂身體不好麽?」


    遲長青便將洛嬋生病的事情告訴了他,末了又道:「大夫說她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好,這迴若是不好好養,日後怕是於性命有妨礙,我本是打算這兩日就帶她啟程去京師的,但是如今卻不敢冒險了。」


    聞言,陳思遠略微思索,道:「這樣,你們不如在這裏再多待一陣子。」


    遲長青劍眉攏起,道:「嬋兒心裏會難過。」


    陳思遠卻道:「如今她才得知父母的死訊,難過是在所難免的,你這會帶她迴去,也實在是不妥,依我看還是再緩一緩才好。」


    遲長青道:「話雖如此,但易地而處,麵對喪親之痛,我未必會比她做得更好。」


    聽了這話,陳思遠挑眉,倒是不反駁,道:「我隻提醒一句,如今的洛淮之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盯著他,若行將踏錯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即便這樣,你也執意要將她帶迴去麽?」


    遲長青倏然沉默,陳思遠見他意動,又緩和了語氣,環顧四周,道:「我倒覺得你們先在這裏住著就挺好的,等她的病痊愈了,我想個法子替你們遞消息入京便是,京師之行緩緩圖之便可,不宜操之過急。」


    遲長青思索片刻,才道:「我要和嬋兒商量商量。」


    陳思遠嘶了一聲,笑著打趣道:「你不是一家之主麽?」


    遲長青毫不猶豫,道:「我隻管外事,內事不決當問嬋兒。」


    陳思遠:……


    陳思遠簡直對好友默然無語,最後才道:「其實我今日來找你是還有一樁事情。」


    「說。」


    陳思遠道:「桐城那邊有一筆買賣,我得親自過去看看,到時候就要迴京師了,特意來給你說一聲,若是有事,派人送信與我便是,仍舊是老方法。」


    聞言,遲長青頷首,陳思遠又道:「我還會在鎮上呆一日,明日就走,你若有事,隻管來找我。」


    他忙得很,來去匆匆,隻說完了事就離開了,遲長青也不留他,送他出門,看著好友上了馬車,陳思遠舉著簾子,衝他遙遙頷首,示意不必送了,遲長青這才拱了拱手,算是道別,車簾放下之後,隨著車夫一聲輕喝,馬鞭揮響,馬車便轔轔駛遠了,很快就消失在蒙蒙煙雨中的山道上。


    四月的山間,處處都是杜鵑花開,燦爛如雲霞,山色濃翠,輕霧嫋嫋,偶有幾隻白鷗自山巔掠過,留下驚鴻一般的痕跡,遲長青關了院門往迴走,卻見洛嬋坐在簷下的小凳子上,托著下頷正在望著庭院發呆,身邊放著一個茶盤,上麵擺著一壺茶,兩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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