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解繩子,母雞渾身炸開了毛,用力撲騰了幾下卻跑不掉,最後索性不動彈了,發出咕咕的叫聲,洛嬋有些擔憂地問遲長青:它會不會偷偷跑?


    遲長青失笑,道:「應該不會,嬸子不是說了麽?它會一直在這裏孵蛋,直到破殼了才會走。」


    聽了這話,洛嬋才點點頭,打了一個小小的嗬欠,遲長青見了便道:「要睡覺了麽?」


    洛嬋每日午後有小睡的習慣,但是今日不知怎麽,有些興奮,雖然困了,但還不想睡覺,雙眼隻盯著那竹筐裏的母雞,搖了搖頭,遲長青哪裏還不知道她?小孩子心性,遂哭笑不得地道:「你在這裏守著,會嚇到它的,再說了,嬸子說過至少要孵二十來天才會破殼。」


    聞言,洛嬋隻好戀戀不舍地被遲長青拉走了,她下午若是不睡,便會一直沒精神,打嗬欠,迴了臥室裏,遲長青直接把她按在床上,蓋上被子,命令她道:「現在,睡覺。」


    洛嬋瞪了他一眼,隻是沒什麽氣勢,那一眼不像是在生氣,倒仿佛在撒嬌似的,然後她便氣鼓鼓地把被子拉起來,一下蒙住了臉,遲長青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把被子扯下來,無奈道:「你不悶麽?」


    因著打了嗬欠的緣故,少女的眸中泛起幾分水意,亮亮的,她的鬢發有些散亂,搭在玉白的臉頰側,烏黑的發與雪白的肌膚,映襯出一種別樣的慵懶漂亮來。


    遲長青怔怔地想,她怎麽樣都是美的。


    就連打嗝都是不同尋常的可愛。


    洛嬋畢竟是困了,被按在被窩裏沒一會,眼皮子就開始打起架來,等遲長青迴過神時,她已經闔上眼睡著了,纖長濃密的睫羽如小扇子一般,在天光下投落輕微的影子,像一隻小小的蝴蝶。


    男人修長的手指試探著輕輕一觸,那蝶翼便跟著細微地抖了一下,顫顫然振翅欲飛,遲長青卻像是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玩著洛嬋的睫羽,像是在逗弄一隻無害而柔弱的小動物似的。


    等玩了好一陣子,他才意猶未盡地收迴了手,徐徐清風自窗口吹入,穿堂而過,帶來一陣幽幽馥鬱的桃花香氣,遲長青伸手替床上人仔細掖了掖被角,又將她散亂的鬢發輕輕拂開,手指不當心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如雲一般柔軟嬌嫩。


    遲長青的鳳眸頓時幽深,他的指尖順著洛嬋臉側的線條遊走了片刻,然後微微俯下身去,在她的唇邊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像清風徐徐吻過樹上的桃花,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心上人。


    遲長青注視了良久,才起身離開,門吱呀一聲被輕輕合上了,屋子裏安靜無比,隻能聽見窗外樹影被風搖動時的輕微聲音,過了好一會,床上的少女才慢慢張開眼睛,眨了眨,眼底睡意未散,神色還有幾分恍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被吻過的地方,那裏殘餘著幾分溫熱。


    明明已經隔了這麽久,她的指尖卻仍舊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似的,那熱意漸漸就隨之蔓延到了臉上,染上了薄薄的緋色,如同庭前那棵灼灼盛開的淡粉色桃花,除了羞怯,還有幾分莫名的歡喜意味。


    大將軍剛才偷偷親、親了她?


    因為那個悄悄的吻,洛嬋一下午都沒睡著,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能想起那點若有若無的溫熱,如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收,她怔怔地看著床帳頂,又有些疑心方才是不是錯覺。


    這麽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天,洛嬋根本無法入睡,一顆心怦怦跳著,任是她如何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反而越來越精神了。


    一刻鍾後,洛嬋坐起身來,伸手捂了捂略略發燙的臉頰,心想,他為什麽要偷偷親我?


    她想了一陣之後,半點睡意都沒有了,索性下床穿上鞋,輕輕打開了屋門,下午的陽光鋪陳開來,金燦燦的,門前的桃樹花枝上像是被灑落了金粉似的,絢爛如雲霞,蜂飛蝶舞。


    院子裏架著一個簸箕,上麵曬了滿滿的桃花,牆角的晾衣杆上,曬了好些衣裳,在風中輕輕招搖,有洛嬋的,也有遲長青的,素色的衫子與青色的布衫並在一處晾曬,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梁上的燕子啾啾而鳴,迎著風振翅掠過碧藍如洗的晴空。


    遲長青不在院子裏,洛嬋聽見灶屋裏傳來了水聲,她循聲過去,果然見遲長青坐在門檻旁,手裏拿著一個瓦罐,見了她來,顯是有些訝異:「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洛嬋點點頭,不知怎麽,看見遲長青,她的臉上就泛起一點熱意,遲長青劍眉微皺,盯著她看了一會,道:「你怎麽了?」


    洛嬋不答,眼神飄忽不定,遲長青便招手道:「過來。」


    洛嬋依言磨蹭著過去了,低垂著眉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遲長青的鼻梁和嘴唇上,他生得很英俊,劍眉鳳目,鼻梁筆挺,唇很薄,若他的唇微抿起時,眼神就會隨之變得銳利,讓人想起刀刃,內斂卻又暗含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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