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局必勝,我亦必死


    顧長安將趙明月引到自己書房,然後便關上了門。


    小丫頭有點不好意思,想來這是第一次這麽正式同她講話。


    “別緊張,阿月,接下來我同你講的事,非常緊要,很多點需要的你協助,我才能完成。其他人我不放心。”


    是真的不放心,並不是誆趙明月的話。


    而是他對趙明月真的有一種盲目的信任,他也曾探究過,這份信任來自哪裏。


    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如果非要想,他覺得自己與趙明月,和自己與鄧南枝之間的際遇何其相似。


    都是因為曾救過她而相識。


    後來,她也是不遠千萬裏來找尋自己的勇氣吧。


    這莫大的信任時常讓顧長安受寵若驚,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聽到顧長安的話,趙明月的小臉唰一下就染上了胭脂色。


    “其他人我不放心!”


    天呐,趙明月隻覺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她強迫自己乖巧的坐著,生怕害羞的異樣讓顧長安瞧了去。


    隻見。


    顧長安也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然後給她倒了一杯茶。


    “阿月,完顏亢可是你胞兄?”


    趙明月聞言,並沒有覺得很意外,而是心中的滔天恨意又湧起來。


    顧長安覺察到了小丫頭的情緒不對,但並沒有出言,因為這一關早晚要過的。


    雖說傳聞,完顏亢不當人,但他現在必須確定趙明月對完顏亢的態度,才能決定下麵的布局。


    趙明月過一會兒終於開口。


    “是的,他是我的胞兄,但同時他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在我....”


    趙明月把完顏亢對趙明月和他們母親做的那些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聽完後,顧長安也是心疼不已。


    這丫頭在戎金的日子是不開心的,他知道。


    但未曾想這其中還遭遇了這種傷痛。


    顧長安袖子裏的手,不禁握成拳頭。


    這完顏亢真該死啊。


    被自己的胞兄背叛欺淩,這對一個小丫頭而言,是多麽痛苦的事啊。


    他知道完顏亢背叛了自己母親,但未曾想,這畜生竟然還挑斷了母親的腳筋,讓母親成為了一個廢人。


    想來他們母親最後的悲慘的遭遇,也和這次被挑斷腳筋有著莫大的關係。


    甚至可以說,完顏亢是害死他們母親,造就趙明月的悲慘童年的元兇。


    此人,真的該死!


    他也能理解,阿月那滔天的怒火了。


    顧長安知道了阿月的態度後。


    不再保留,便將完顏亢,長安,柱州,以及自己的謀劃全都一一對阿月道來。


    這其中雖然很多還隻是他的猜想。


    但他對自己的猜想的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想來最多兩日,消息便會傳到長安。


    “阿月,想來完顏亢來長安是有段時日了,他來長安的目的倒也簡單,這一番攪弄風雲,無非是想把我後路斷了,然後把我推到他們早就布置好的戰場或者說牢籠。”


    “如果我沒猜錯,柱州怕是已經亂得有些日子了。”


    “而完顏亢之所以這麽猖狂,敢堂而皇之出現長安,他怕是已經同波斯人勾結了。”


    波斯人上一世分崩離析是在一年之後,這時完顏亢這人攪和進去,定然是看到了這個隱患,並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或者遏製了這個隱患,因此才會調轉矛頭對準大楚。


    泱泱幾千載,善攻之國,不知凡幾,說句多如牛毛也不為過,但終究墜入濤濤的曆史之河,很多甚至沒留下半點漣漪。


    善攻而不善治,完顏亢正是鑽了這個空子。


    趙明月一聽,手裏的帕子不知何時被扯得繃直,她很快想清楚了其間的因果聯係。


    的確啊,最能折斷一個民族脊梁的事情之一,便是擊敗他們的英雄,然後再汙蔑他們的英雄。


    忽然有一瞬間,趙明月想脫口而出,顧長安跟我走吧,我不管什麽天下,我隻想要你。


    但話到嘴邊,她又壓了下去。


    她知道她喜歡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顧長安不會棄大楚百姓於不顧。


    想必,完顏亢也是算準了這一點了吧。


    在長安斷了顧長安的後路。


    又在柱州布下必死之局。


    好狠的毒計啊!


    顧長安怕是兇多吉少。


    想到這,她的心就疼得無法唿吸。


    趙明月突然好恨,為何不早一點重生,先把完顏亢宰了!


    留下這樣一個禍害,害了顧長安。


    想到這,她的眼眶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不一會,啪嗒!墜落到她的衣裙上。


    她忽然好恨自己,為什麽重生了也沒能改變顧長安悲慘的命運。


    為何老天,就不能給她和顧長安一個好的結局。


    與其這樣,還不如當初就不要攪和他跟沈綰的婚事,而她則是去追殺完顏亢,這樣哪怕他跟沈綰結成連理,哪怕自己會難過,但他也能多活幾年不是。


    不曾想因為自己的私心,竟害了他!


    這個傻丫頭,還以為是她攪和了顧長安的婚事。


    殊不知,這一世就算沒有她,顧長安也不會和沈綰成婚。


    那人於顧長安而言,或許曾經是一道絢爛奪目的光,但那也隻是曾經。


    如今那道光早就已經失去了色彩,褪去了色彩,隻餘下灰黑,又被時光碾子不斷碾過成了灰齏,一點一滴消散在了風裏。


    看著小丫頭又哭了起來,顧長安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便將自己的手帕遞給趙明月,但她並未接過,依舊在低著頭掉眼淚。


    顧長安隻好起身,準備幫她擦一下眼淚。


    誰知剛起身,趙明月便猛地起身,一把撲進顧長安的懷裏,死死摟住顧長安。


    “顧長安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溫香軟玉入懷,顧長安也略微失神了一下。


    原本準備抽身的,但看到這丫頭如此傷心,也隻得暫時作罷。


    便安慰道:“傻子,人家作惡設計我,這跟你有啥關係?”


    趙明月方才激動之下,頭腦一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啥也沒想,撲進顧長安的懷裏。


    但此刻聽到顧長安的話,她才迴過神來。


    不過此時,就是耐著羞意,她也不打算放開,而是愈發抱得更緊。


    不過她想到,既然顧長安選擇同她說起此事,那定是有了應對之法,方才確實有點關心則亂的意味。


    頓了頓,她整理了一下思緒。她決定同顧長安坦白一些事情,無論他信與不信。


    “長安!”


    一聲輕柔入耳,顧長安心都顫了一下。


    然後趙明月抬著頭,看向顧長安,卻隻見這家夥臉紅得像燃著的炭火一樣。


    原來比自己還害羞。


    但眼下是應對當下危機,於是鬆開了他。


    “長安,其實我是前世歸來之人....”


    趙明月沒有理會顧長安的訝異,而是一口氣把自己前世遭遇與重生之事講明白了。


    趙明月以為講完後,顧長安會疑惑會震驚。


    但她卻在顧長安臉上看到了心疼和不忍。


    趙明月那瞬間隻覺得心都化了。


    他在心疼自己。


    “阿月,這些年苦了你了。”


    顧長安感覺心裏和喉嚨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一般,十分難受。


    “你竟為我做了這麽多,我不值得...”


    顧長安話沒說完,便被趙明月踮起腳尖,伸出白皙的小手一把捂住。


    “不,你值得!”


    趙明月滿臉認真,目光堅定地看著眼前這男人。


    小樣,總有一天把你撩到腿軟!


    其實顧長安已經腿軟了。


    他在趙明月的眼中看到了那種義無反顧的堅定,這種感覺好熟悉。


    他忽然有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


    眼前之人就是鄧南枝。


    因為那種堅決真的是一模一樣。


    可這又怎麽可能呢?


    他想到那天師父離開時,留下的話。


    “長安啊,茫茫天宇,滾滾星河,有億萬星辰,有億萬世界,但來與去,多與少,虛與實,從來都不是非此即彼的不是嗎?同樣的心中之遠與眼前之近哪裏又會涇渭分明呢?”


    忽然,一個想法在他腦海中萌發,令他內心狂跳不已。


    他還打算想些什麽時,趙明月溫聲細語道:“好了,先不說這個,麵對眼前困局,長安你可有何對策?”


    顧長安按下心中的衝動,當下布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還有很多的時間去慢慢探究。


    “阿月,我說過你不用擔心。”


    “完顏亢自以為此局布局巧妙,他算計了天算計了地,算計了我周圍的所有人,隻為了用勢把我推入了局中。”


    “這想必是他這麽多年的成長心得,開始從宏觀和局部去入手布局,但他這輩子的成就也就如此了。”


    “宏觀上,他認定大楚和我必死,這是何等可笑,既高估了波斯人,又低估了大楚。這點上,他已經必敗了。”


    “局部上,他算盡所有人,唯獨漏了我,是啊,想不到,他一切都是為了算計我,唯獨不屑於了解我的想法。”


    “我都不知道說他自負還是自大了。”


    “他算計人心時,忘了勢。”


    “他學會以勢壓人時,又忘了人心。”


    顧長安不知道,完顏亢這個到底算不算長大了。


    見趙明月有些疑惑, 顧長安繼續解釋道。


    “他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我不怕死,而且我不光不怕死,我還想一心求死!”


    趙明月聞言,瞬間小臉都嚇白了。


    還當他有什麽好計策,還不是要為了大義,拋下自己去赴死。


    他....


    趙明月心裏湧起了難過。


    “阿月,你先聽我說。”見小丫頭臉色不對,顧長安趕緊解釋道。


    他走向書架子,擰了花瓶一下。


    一個暗格被開啟。


    顧長安從裏麵取出一疊厚厚的紙和一個錦盒。


    顧長安先將那些紙遞給趙明月。


    “阿月,你看。”


    趙明月接過來一看。


    “這是....波斯人的將領和皇室信息?”


    趙明月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信息之詳實,囊括但不限於人物性格,年齡,用兵習慣等等。


    而且數量之多,令人咋舌。


    這些珍貴的資料,就是她要收集,最少也得個三年五載吧。


    現在顧長安一下拿出來,叫她如何能平靜?


    果然,她看上的男人從來都不簡單。


    顧長安看出趙明月心裏的疑問。


    他隻淡淡說了一句:“我早有準備!”


    當下還有很多事無法同小丫頭講,時機未到。


    這些資料其實全是他前世令人收集的,然後他憑借著記憶一一默寫下來。


    前世波斯人雖未打進來,但他作為主帥和大將,不可能做沒有戰爭的打算。


    果然沒有無用之舉。


    現在果真派上用場了。


    “顧長安,有沒有人說過,你是隻狡猾的小狐狸,竟然這麽早就開始準備了!”


    “難怪你這麽有自信。”


    顧長安隻好尷尬一笑掩蓋過去。


    “那你說的一心求死是什麽?”


    顧長安並沒立刻迴答,而是把錦盒遞過去。


    趙明月打開錦盒,裏麵放著一個小瓶子。


    “這是何物?”


    “此物名為忘憂....”


    然後顧長安便把師父交代他的事情同阿月說了。


    “啊!這天地間,竟然還有這麽神奇的東西?”


    趙明月小嘴微張,顯然是給震驚到了。


    “靠譜嗎?”


    顧長安笑了笑,“我相信師父不會騙我。”


    然後他繼續解釋道。


    “解決掉了波斯大軍後,我便會死在波斯人手中,殊不知我已經脫身了,屆時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


    “帶上我!”


    “放心,一定帶上阿月,這個局能不能完成,我能不能活,全靠阿月呢。”


    “呸呸呸,別說不吉利的話。一定能。”


    趙明月想到顧長安剛才講的複活方法,不禁紅到了耳根子。


    以心愛之人之手,以正妻之名,執亡人之刀,遊曆九州,登九山采九氣.....則故人可歸。


    “所以,此局必勝,我亦必死!”


    “如此,那些人才放心啊,也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趙明月沉鬱了一上午的臉,終於露出了笑顏,那一刻燦爛如星辰,美若夏花。


    顧長安直接看呆了。


    他忽然有些後悔,當初怎麽沒有厚著臉皮問鄧南枝要張小時候的照片。


    分不清啊,真的有點分不清了。


    顧長安的呆樣,逗樂了趙明月。


    趙明月一掃心間的陰鬱,隻覺得快活極了。


    殊不知,她晚上的夢會更令她快活。


    “哈哈哈!顧長安,要是完顏亢和波斯人,知道你以他們自認為天衣無縫的局為基礎,將計就計,做了個更大的局把他們套進去,那估計得氣死!”


    這一刻,趙明月笑聲歡快。


    她隻覺得,她的顧長安好壞啊!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這腦瓜子就是好使。


    隻是以後不能讓他用這招對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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