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丹章之行,生死相依


    沈綰終究還是沒能留住顧長安。


    甚至連心裏想說的話,也沒來得及對顧長安說。


    卻不知,這一別有可能就是一生。


    沈綰站在高樓上,推開了窗戶,眼神投入黑夜之中,雖然有月光,但遠處依舊是漆黑一片。


    沈綰就那樣孤獨地站在窗前,宛若一個看風景的幽人。


    本來打算,等夫君和萍兒用完膳後,便攜他們一同登樓、觀星、賞月、共敘天倫。


    但誰曾想,本來的一樁美事,卻被她弄巧成拙。


    身後的飯菜早已涼透。


    小花看著這一桌子飯菜,心裏也替自己家小姐感到難過極了。


    終究。


    誰也沒吃一口。


    但,這是小姐用心準備了一下午的成果啊。


    就這樣放到熱氣散盡,變得冰涼,最後直到無味。


    但看自己家小姐此刻靜靜站在窗前,一言不發。


    小花也不敢言語,隻是安靜陪著。


    因為小花知道,自己家小姐此刻心裏定是難受極了。


    沈綰此刻心裏五味雜陳。


    任憑月光照在她的衣衫上,冷了其方才的熱淚,化作冰涼,不時的冷風襲來,衣衫上的冰涼貼上肌膚。


    引得沈綰的眉間不時暗蹙。


    方才夫君的話,她大多都記不清了,因為太過冰冷。


    夫君是用世上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世間最冰冷話。


    句句入骨,字字紮心,聲聲泣血。


    那些若旁人看來聽去,隻覺是一段尋常的故事,頂多就是多了一些悲歡離合,愛而不得的戲碼。


    落到她這個當事人的耳中,卻是用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刃,挑開了她的傷疤。


    不過。


    夫君,是真的釋然了。


    她聽得出。


    夫君口中的“三生三世”,她聽了幾遍。


    想來,夫君定然還有些她不知道的奇遇。


    對於夫君放下了這件事,沈綰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他累了。


    如果說之前,還有愛恨支撐著他前進。


    但愛恨,在時光的偉力之下,終究有消磨殆盡的那一天。


    麵對此間種種,夫君選擇的是,埋葬往事,向前看。


    她如何不知道,互不相擾,這才是她和夫君和萍兒之間最好的結局。


    但她如何能接受這所謂的結局。


    她試著釋懷,試著看將目光投向未來。


    顯然,她失敗了。


    誠然,她一個千年門閥世家的貴女,才貌雙全,就是比公主,也不弱半分。


    隻要她放下顧長安,放下萍兒,那天下間的英才都可以隨她挑選。


    而且,倘若她如果現在想進宮的話,那皇後立馬都得給她騰位子。


    但,這些念頭,這一世她未有過絲毫。


    夫君自嘲他前世在追逐鏡花水月。


    自己以及自己的愛,於前世的夫君來說,的確是鏡花水月。


    但。


    沈綰亦自嘲,自己追逐的又何嚐不是鏡花水月呢?


    那不存在的“恩情”是虛幻。


    九皇子徐幀所謂的“愛”,根本就不存在。


    而那高高在上的“鳳位”,如今想來,更是可笑至極。


    曆經兩世,她終於看清了很多事情。


    她沈綰相較於尋常女子,已經擁有太多太多了,地位,財富,父母的寵愛。


    但擁有並不都是一件好事,擁有越多,越容易陷入虛無的境地。


    於是,閻浮世上萬般人,有了千奇百怪的方式的來對抗“虛無”。


    有人縱欲,縱情聲色犬馬間,追求那翻雲覆雨後的“極樂”。


    有人縱酒,沉迷於那醉酒之後的夢幻泡影,光怪陸離。


    有人貪戀權勢,享受那種登臨江山,睥睨蒼生,左右蒼生命運的快感。


    有人誓殺,有人貪食等等.....


    以上種種,沈綰能理解其出現的原因。


    想起種種,沈綰也唏噓不已。


    人為眾靈之尊,若論起壽數,則可有百年之身。


    但人來這世間走一遭,究竟是為何?意義何在?


    沈綰曾看見過虛無,也對抗過虛無。


    她先是選擇了詩歌,但很快便成為了天下間第一流的才女。


    於是左右不過就那樣,她有那個自信,自己的詩詞能傳世,而且還是能流傳百代千年。


    於是她的詩詞之路也到頭了,她又迴到了空虛之間。


    而後她有了新的方向,她選擇了“報恩”,堂妹沈千月親告訴她,當她心裏全心全意地裝著一個人時,那就是愛,愛要無條件付出。


    顯然,她信了,而且這件事也的確能夠對抗虛無。


    然後就是接下來的一係列荒唐事。


    直到她家破人亡,被做成人彘那一刻。


    她才知道,之前的那並不是愛。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後知後覺,慢慢思索出來,什麽才是愛。


    而正是有了這些領悟,她前世生命中的最後三年,被孤獨囚禁在那冷宮之中,她才沒瘋。


    因為擁有了真正對抗虛無的辦法,那便是真正的“愛”。


    也正是因為如此,沈綰這一世才堅定不移地選擇不放手。


    哪怕別人罵她自私,罵她瘋了她也不在乎。


    所以在知道,夫君已經從前世中抽身離去的那一刻,沈綰內心徹底絕望了。


    因為之前,還有恨,還有怨,那就還有補救的可能。


    但現在所謂的恨和怨都消散一空了。


    那也就意著,隻剩她一人停留在原地了。


    往後餘生,她的夫君將會真正地牽著別的女人的手,掀起那女人的蓋頭,與那女人一同朝朝暮暮,共赴白頭。


    而萍兒,也會叫別人娘親,在別人的膝下承歡,長大,而後嫁人。


    這一切本應該是屬於她的,但卻被她弄丟了。


    哪怕三年前她為夫君瘋過,又經曆了三年的喪夫之痛。


    到了今日,她依舊放不下。


    根本放不下一點。


    一想到夫君會和別的女人一起變老,這個念頭光是想想都會讓她發瘋。


    但她知道。


    她不能再由著性子胡來,不然隻會將夫君和萍兒越推越遠。


    她要真正的挽迴自己的夫君和女兒。


    沈綰也深知,要做到這一點,就斷然不能再像之前的那般肆意妄為。


    之前,她有過反思。


    她的確是在做一些讓自己感動的事情,絲毫沒有顧及到夫君和萍兒感受。


    那樣隻會越做越錯。


    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自以為是做了一堆,結果都是傷心萍兒和夫君的事。


    就像今晚的清蒸清陰河鱸魚,嘴上說著是夫君想吃魚,其實不過是自己想投機取巧罷了。


    絲毫沒考慮這道菜的來龍去脈,更沒考慮到這道菜可能給夫君帶來的傷害。


    這不就是在感動自己嗎?


    要想真正挽迴夫君和萍兒的心,那必須得站在尊重他們的角度去思考才行。


    所以,沈綰拿定了主意,萍兒的這趟“丹章之行”,沈綰必定陪同。


    至於天下,滾他的天下,天塌下來,自有高個頂著,我隻要我的女兒和夫君。


    陪女兒長大,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就算最後沒有挽迴萍兒的心,那她也無憾了。


    至少,她陪了女兒一程。


    女兒不想看到她,那她就隱忍下來,沒入黑暗,在萍兒看不到的地方守護著她。


    這是沈綰覺得當下最有意義最值得做的事。


    想到這,沈綰有些羞愧。


    為她之前在是否與女兒同行的這件事上竟然猶豫了。


    “沈綰,你果然才是天底下的第一等蠢人。”


    也是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境不一樣了。


    她正從一個女兒的角色向母親的角色轉變。


    “萍兒,你放心!哪怕前路有妖魔有鬼怪,娘一定也要為你殺出一條血路出來!哪怕豁出娘的性命,娘也要護你周全!娘不會再拋下你了。”


    一旁的小花,看到自己家的小姐眉頭由緊蹙到慢慢舒展。


    小花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飛鳳,盯緊顧侯爺和小小姐的蹤跡,隨時向我匯報,然後傳書信給長公主,邀請她明日來府上敘事!我有要事相商。”


    “是!小姐!”


    “對了,小姐,遠處的街角那裏,有個人一直在看著你,是九皇子,徐幀!”


    明月皎潔,萬裏無雲。


    月光照在閣樓上,閣樓上的美人在看風景。


    而看風景的人站在街角看著閣樓上的美人。


    明月裝飾了沈綰的窗子。


    而沈綰則裝飾了別人的夢。


    隻不過.....


    不一定是美夢。


    隻聽到沈綰冷聲道。


    “飛鳳,取我的弓來!四石的那獅虎筋做弦的!”


    一石弓兩百斤。


    四石弓八百斤。


    “是,小姐!”


    飛鳳也不再勸了,反正小姐眼下的實力,別說殺個皇子了,就是直接反了也沒啥問題。


    利索地去將弓取來。


    小花:.......


    這九皇子是犯了天條了嗎?


    四石弓,好家夥,這一箭射去,那九皇子不得成一堆碎肉啊!


    遠處的徐幀正趴在牆角,遠遠望著閣樓的上的沈綰。


    不怪他如此謹慎,實在他被沈綰這娘們給殺怕了,這娘們太虎了。


    三年前,和自己決裂。


    被她抓到,折磨得隻剩下半條命。


    三年後蘇醒更是對著自己揮刀就砍。


    第一次見麵,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調戲的話,自己就廢了一條胳膊。


    第二次見麵,更是慘不忍睹!


    想到這,徐幀就氣憤不已,沈綰這娘們,對自己那是,有刀真的捅啊!


    徐幀上次被沈綰一番折磨,蒻景教的高人差點就救不迴來了。


    這可把徐幀嚇得不輕。


    但,他對沈綰愈發癡迷了。


    這不,剛治好,剛養好傷,便屁顛屁顛趕過來。


    隻為了能遠遠看沈綰一眼,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咋了?


    為何會為一顆“棋子”如此失態,但他真的發現自己愈發放不下沈綰。


    躺在床上養病時,心心念念的全是她。


    老是做一些怪夢。


    夢到沈綰嫁給了顧長安,他心裏難過得差點上吊。


    他夢到,沈綰嫁給了顧長安後,竟然還在助他登基,他心裏的創傷被撫平了一些。


    他夢到沈綰爬上了顧長安的床,他難過得差點抽過去。


    他夢到,沈綰瘋了,竟然用她和顧長安的女兒,來要挾顧長安交出兵符。那一刻,他心裏害怕極了,頓時覺得沈千月更可愛。


    而後,他們女兒被他徐幀扔到了水裏淹死了,徐幀看到功力盡失,經脈盡毀的顧長安像一隻野獸一樣在哭泣,他覺得心裏痛快極了。


    後來顧長安被他下令淩遲四千刀,他覺得更痛快了。


    他把沈綰做成了人彘,他才心安,那一刻他覺得天下再無敵手。


    他夢到,有個瘋婆娘闖進了皇宮,準備把他淩遲四千刀。


    但他似乎還沒撐過三百刀就疼死了,真為夢中的自己感到窩囊,顧長安那個廢物被片了四千刀才死,看來自己比他還廢物。


    自從徐幀上次被救活後,腦子就似乎就有了些問題。


    他沒將這些夢聯係到實際。實際上他似乎也不具備這個能力了。


    他有時蠢到像頭豬,有時瘋狂得讓人害怕。


    就像此刻,看著月下的沈綰。


    徐幀直接醉了,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女人。


    他心裏想的是,用藥將沈綰的武功廢了,然後抓來,用鐵鏈鎖上,然後他們成婚,讓沈綰給自己生孩子。


    此刻,徐幀腦海裏,對沈綰的執念已經快趕上對皇位的渴望了。


    徐幀已經想象到,沈家兩姐妹與自己顛鸞倒鳳的場景了。


    “噗!”


    徐幀有些鬱悶,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暗罵自己沒用。


    “不過也不怪自己,誰叫沈綰這娘們長得實在太好看了,不怪自己,怪她!”


    徐幀伸手拭去自己鼻血。


    恍惚間。


    “那是什麽?”


    他看到遠處閣樓處,有一個小黑點在朝著他飛來。


    而且那個小黑點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大。


    遠處閣樓上的小花:.....


    還看,收你來了!


    徐幀感到一絲危險,想躲開,但是已經來不及。


    “嘣!”


    寂靜的夜裏發出了一聲巨響。


    像是一個大南瓜,被從七層的高樓上拋下,爆裂開來的聲音.....


    這座城,多了一個傷心的人。


    (第四卷完。)


    ——————————


    (小哥哥小姐姐們,好久不見啊!小丫頭我都快禿頂了!


    o(n_n)o!


    大家的反饋和留言,我都有看到,包括但不限於——


    “作者控製不了長篇!”


    這是實話,o(╥﹏╥)o,我也是第一次寫小說,沒辦法,隻有慢慢學了。


    之前寫過最長的就是作文了,但這本書竟然能寫40萬字了,真是沒想到!也是突破自己極限吧。


    寫小說是自己緊張學習之餘的一個樂趣吧。


    寫完函數寫小說,真刺激!


    很感謝,小哥哥小姐姐們的一路的包容與陪伴。


    小丫頭知道,自己在寫作上有很多不足,有很多缺點,很感謝大家指點出來。


    十分感謝。


    不知不覺我也有460個粉絲了,開心!


    我努力去學習寫長篇,但可能見效不會那麽快!


    嘿嘿!(*^▽^*)


    明天開始寫第五卷!


    厚著臉皮求個發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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