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塌上,一個男人裹著被子,臉色蠟黃,止不住的發抖和咳嗽,頭上還裹著一層紗網布。


    “四哥,怎麽樣啊,吃了藥怎麽還不見好,老弟帶你去醫院吧?”


    “咳咳,去個屁,我就感冒而已,這小病還至於,咳咳咳……姓江的呢,給我帶上來。”


    杯裏的熱水喝完了,一旁的小弟趕緊再給男人續上。


    一旁椅子上還坐著一個男人,他瞥了一眼床上那一副衰樣的四當家,抽了一口手裏的香煙,扯動嘴角笑了笑。


    他倒是不避諱,絲毫不掩蓋自己的嘲笑之意。


    老四也察覺到了,瞪了他一眼,“老五,你笑什麽?”


    “自然是笑可笑之人。”


    老五的笑容更甚,看都不看他一眼,還悠哉地吐了個煙圈,看的老四血脈上湧,氣他夠嗆。


    他敢笑老子?!


    如今老大死了,老二沒了,三娘不過是個女人,現在寨子裏,就他說了算,老五怎麽敢這個態度對他?


    他不過是在池子裏泡的久著涼了,又不是要死了,難道他要反天不成!


    “你……!咳咳,咳!”


    老四拍了一聲桌子,剛要說什麽,又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了。


    老五瞟了他一眼,抖了抖煙灰,笑容裏滿是譏諷。


    “我說四哥,都病成這樣了,就別跟弟弟我耍兇鬥狠了,我可怕死你了,您就踏實歇著吧。”


    老四瞪著個眼珠子,氣的他咳嗽的更厲害了。


    沒等老四再說出什麽來,底下的人已經抬著江寂庭過來了。


    被毆打和電擊,加上之前的刀傷,和新添的傷口,身上新和舊的血跡交雜在一起。


    高大的男人此時已是奄奄一息,是被四個男人硬拖著過來的。


    “喲,硬骨頭,終於老實了?”


    看著江寂庭那蔫吧的樣子,老五笑的眯眯眼,翹著二郎腿的那隻腳晃了幾下。


    江寂庭被幾個人架著,跪坐在房廳中間,眼睛閉著,頭耷拉著,對於老五的話置若罔聞。


    “我說你們,下手沒個輕重,別把人搞死了,我們可還都等著他爹打錢過來呢。”


    “不會的五哥,兄弟們手準著呢,都是皮外傷,死不了的。”


    老四咳嗽了幾聲,看著江寂庭眉毛豎立,這才哪到哪,他現在都恨不得殺了他才好。


    他那老婆,不僅打傷了自己的頭,害得自己泡在洗澡水裏半天,讓他身上傷口都泡感染了,還著了風寒,他被撈上來那時,肺子裏都是水,他被搶救了半天,差點就死了!


    一想到這,他就氣的牙根癢,要不是現在病弱,他一定上去幾個大飛腳。


    “你小子,咳,你現在還能活著,多虧了你爹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他現在後悔了,讓我們饒你一命。”


    聞言,一直緊閉雙眼的江寂庭,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感情?哈哈,好一個感情。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老子他媽恨不得給你五馬分屍!咳!老子如今這麽難受,都是你那好老婆幹的!”


    老四氣憤地說完,忍不住又大聲咳嗽起來,江寂庭聞言,像是來了精神,頭抬了起來,看著老四那副衰樣子,他笑了出來。


    “不愧是我的老婆。”江寂庭聲音沙啞幹涸。


    老四聞言瞪著眼睛冷笑一聲,“嗬,你老婆,簡直一點人樣子都沒有!不僅長得醜,一點沒有女人的溫柔,讓她伺候老子洗澡都搞得老子不舒服,她還能幹什麽?你什麽眼光啊,那麽有錢,什麽女人找不到,就找了這麽個娘們兒,這根老蔥,你從哪拔的啊?”


    “你讓我老婆,伺候你?你算個什麽東西?”


    江寂庭神色冷冷。


    “生病?媽的,怎麽沒病死你?”


    你踏馬的,有點審美嗎?


    就找她咋了?我埃及吧找誰找誰。


    長得醜你還讓她給你洗澡?她是老蔥?那你是豬頭肉?下水還特意帶著蔥薑蒜,給你去腥啊?


    你這貝塔樣的,高壓鍋悶你兩個小時你就老實了。


    “草,他還敢跟我呲牙!給我揍他!”


    旁邊的小弟很有眼力見,沒等老四說完,上去給江寂庭就是一記窩心腳。


    江寂庭疼的蜷縮在地上,忍不住痛苦地呻吟。


    見他痛苦如此,老四很是滿意,來他們這的,什麽硬骨頭整不了?


    打的你靜若癱瘓動若癲癇,逃出去也是個殘缺不全,陰天下雨,讓你疼的比八十歲的老寒腿都靈。


    “要不是你爹放話,老子必……”


    “四哥五哥!不好了!”


    老四話沒說完,從外麵急匆匆跑來個人。


    “什麽不好了!”


    “四哥,這……”


    那人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老五,示意他這話當老五麵說不得。


    老五見狀笑出聲來,“哎喲,我的哥哥,這麽久不見,真是生分了啊,有什麽東西是兄弟我聽不得的了。”


    “……都是自家人,說!”


    “好,四哥,二哥他……有消息了。”


    “什麽?!”


    老四聞言,臉一下就變了,整個人都僵硬了似的。


    老五聽到了,反而笑容更甚。


    “哈,我看啊,咱們這是又要變天了。”


    “……”


    “四哥,您先聊著,我就不打擾你們議事了。”


    老五說完站起身來,走出房門腳步輕快,臉上還帶著些春風得意。


    而老四還僵硬在那,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地上的磚瓦,眼珠子亂轉,一言不發。


    小弟迴頭確認老五已經離開,趕緊向老四這邊又走近了幾步。


    “哥,哥?”


    “……嗯?”


    老四被小弟叫了幾聲,抬頭愣眼看著小弟。


    “哥,季雲常又活了,怎麽辦啊?”


    “……”


    老四又看向地麵,眼裏帶著慌張與算計。


    他咽了口唾沫,顫抖著伸手去拿桌上的熱茶。


    “他活了……他怎麽還能活呢……”


    老四自言自語,小弟蹲在他床邊,仰著脖子眼巴巴地看他,等他發布號令。


    “他活了,我可就活不了了……”


    老四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摔,“他現在哪裏?狀態如何?就他一個人活著嗎?”


    “他受傷了,看著好像危在旦夕,現在一個小地方安置呢……目前來看,就他一個人活著。”


    “哦,對了,他旁邊還有個瘦子,看著不男不女的,看穿著不像是他的人,也不是咱們的人,就是他扛著季雲常到處走。”


    老四皺著眉頭,腦瓜子裏像一鍋爛粥。


    “……管他誰呢,你找人,趕緊給他們解決掉,趁他病要他命,他要是真迴來了,老子這條命也是活到頭了。”


    “是,我這就去。”


    說完,那小弟急匆匆離去。


    地上還跪著的江寂庭,看著他們聊天,嘰裏咕嚕的,他們說話有國語和外語,他聽也聽不懂。


    人都走了,老四還沉吟著,緊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什麽,無暇顧及江寂庭。


    江寂庭昏昏沉沉的,頭又逐漸耷拉著,睜不大的眼睛眯縫著,看著地上的磚塊。


    頭好重好疼……身上好痛……


    張平樂呢,也這麽疼吧?


    她那麽瘦弱,她如何承受的了啊。


    他錯了,都是他的錯。


    他怎麽連愛人都保護不好。


    她執意不去依靠他,如今看來確實是對的。


    想著,江寂庭在心中自嘲地笑了。


    ……


    從前,還記得張平樂定定地看著他說:“既然愛我,那就讓我踩在你的肩膀上,讓我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她的野心明晃晃地寫在眼裏,就連張平樂送給他的禮物,明信片上麵寫著的詩都是她故意挑的《致橡樹》。


    他明白,他當然明白。


    他願意扶著張平樂一步步向前,他願意把自己一切都給她。


    但眼看著張平樂羽翼豐滿,能力越來越強,他開始害怕了。


    瞎子複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他們說,上岸第一劍,先斬心上人。


    可她本來就不愛他,她選擇他不過利益驅使,他連心上人都算不上。


    他怕她再也不需要他了,他怕被丟下。


    他開始想著去控製她,豢養她,綁著她在身邊。


    為什麽要飛那麽高,她一刻都不願停下,是忙著要甩掉他嗎……


    不要……不要離開我……


    她身邊怎麽會有那麽多人?


    從前是白鶴鳴,後來又來個方知友……合作夥伴……嗬嗬。


    什麽破名字,斯人若彩虹?哈哈?!


    不,誰都不行,就像詩裏寫的,我們的根緊握在地下,又怎麽會輕易分離,我們才是夫妻!


    張平樂永遠都屬於他,她不可以逃走……要永遠待在他身邊……


    他要一直纏著她……


    後來她失憶了……她的身體卻開始變得越來越差……


    她又開始那麽恨他了……


    好啊,恨他好啊,好過冷冰冰地無視他。


    生病了更好,這樣她就再離不開他了……


    可現在,他終於後悔了。


    她現在身體變得那麽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他後悔了,是他太自私了。


    他當初不該答應江威,眼看著江威毀了她的記憶,卻意外損傷了她的腦……


    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還完好的活著吧?


    一定要活著啊……張平樂……對不起……


    江寂庭想著,眼皮太過沉重,他緩緩闔上了雙眼。


    【張平樂,我好想你……】


    55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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