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季雲常此時正站在一尊神像前。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黑紅色的喜服,讓人分不清那是本來的紅,還是沾染了別人的血紅。


    男人微微仰頭,雙手合十舉在自己的麵前,他看著眼前自己供奉的神像,目光是那樣虔誠又悲切。


    許久,他緩緩合上雙眼。


    這間房,是那樣地沉靜與祥和,如同在激烈拚殺後,那重新歸於沉寂的戰場一般。


    季雲常每次事成之後,或撿迴一條命後,都要來這裏拜一拜。


    他真有那麽虔誠嗎,迷信?還是有意搞點形式,在故作姿態。


    他拜的是誰?其實他甚至,都不太了解自己具體拜的是哪路神仙,到底是不是神仙。


    他祈禱的是什麽?欲望,願望?


    也許都不是,也許他什麽都沒想。


    像是每個戰士那樣,他們在死亡與生存之間來迴踱步,他們都重重地喘息著。


    他們都急需一個類似這樣的安靜祥和之地,讓他一個人,平靜的在此舔舐傷口,撫慰自己的心靈,暫時不去想什麽殺戮。


    想不到,殺人如麻的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時刻。


    隻是,這片安靜之地的不遠處,就是刑房了。


    香火之下是難以掩蓋的血腥,是他如何朝聖,都不會迎來真正的安靜祥和的。


    “叩叩叩——”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輕聲地敲了敲門。


    聲響不大,卻因房中過於寂靜,變得尤為清晰。


    “進。”


    隻說了一個字,季雲常身體動都沒動一下。


    門被輕輕推開,進來之人腳步輕快,沒發出什麽噪音,像是怕劃破了這片禪意。


    “雲哥,視頻都已經提取出來了,給您發過去了。”


    “嗯……你們可有誰,打開看了?”


    “怎麽可能!誰敢!”


    那人焦急地否認,季雲常聽後冷哼了一聲,心想,諒他們也不敢。


    若非是今天他太心煩意亂,也不會輪到別人去做這個事。


    那人沉默了一下又開口:“帶迴來的兩人,已經都脫光了綁起來了,接下來是您親自動手,還是我們先……?”


    “你們先去吧,別太過了,待會兒我會親自過去的。”


    那人應了一聲,向著季雲常的背影,恭敬地輕輕鞠了一躬,便迅速地離去了。


    季雲常輕輕歎了口氣,從神像前走開了,走到一旁的桌椅處坐下。


    男人拿出手機,打開了手下傳輸給他的視頻。


    視頻裏,是張平樂與他的婚房。


    畫麵中,是張平樂自他離去後,在婚房裏做了什麽的一切錄像。


    是的,他是如此卑劣,竟然在他們的婚房內裝了攝像頭。


    他之前想,他在時就把攝像頭關上,如果他走的久了,他就要打開。


    他是真的怕她逃了。


    視頻開始,是張平樂一進門就在房裏偷吃桌上的糕點。


    看著畫麵裏的張平樂,季雲常的心情,突然有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感。


    他有種,暗中窺視自己心愛之物的刺激感和滿足感,又有種……


    惡心。


    沒看幾秒,季雲常就突然驚醒一般,一把把手機的屏幕用力扣在了桌子上。


    像是裏麵畫麵有多辣眼睛似的,他皺緊了眉毛,眼神左右來迴晃動。


    難以置信,他現在到底在幹什麽?


    【季雲常,你是變態嗎?】


    他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惡心了。


    手機屏幕扣著,畫麵卻還在正常播放,裏麵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季雲常忍不住斜眼去看向桌麵上的手機,那表情,像是好學生第一次看到什麽不可描述的禁書。


    想看,又有點不好意思。


    文藝點說,那手機現在像是潘多拉的魔盒。


    粗俗點說,這個b,這不純純猥瑣偷窺狂行為嗎。


    不過,他竟然還良心未泯,還會覺得自己這樣不對,有點難為情,那他還算有得救。


    但這又有什麽用呢?相信很快他就會沒救了。


    君子慎獨,可他算是個什麽君子,君子論跡不論心,可論什麽他都是個卑鄙小人。


    他就拿這個在這考驗自己的人性呢,咋,他是t國卡耐基啊?


    【季雲常,你太baby(卑鄙)了。】


    別看他在心裏批判著自己,但他的手卻很誠實。


    一個不注意,他突然又把手機屏幕掀開了。


    偷窺這個事,看第一次覺得難為情,看久了,就麻木了,羞恥心就蕩然無存了。


    不過他這脫敏脫的也是太快了,一分鍾不到就把自己說服了。


    畫麵中,張平樂正看著鏡子發呆。


    而季雲常,在外麵看著她發呆。


    他們都在想什麽呢?


    進度條一點一點向前,季雲常親眼看著張平樂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看著她,突然來了精神,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又把衣服都穿戴好了。


    她的輾轉反側,是在為了誰而擔心呢?


    想著想著,季雲常突然嗤笑一聲,像是在自嘲。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算見識到這個女人是個冷漠之人了。


    她隻會為了自己的安危而擔心。


    調了一下進度條,調到了張平樂突然被驚醒的時候。


    看著張平樂那慌張地樣子,看她偷偷摸摸地掃蕩屋裏,看她胡亂地往自己兜裏塞東西,季雲常笑得更加無奈。


    他忍不住苦笑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看吧,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我是他的妻子,我擔心他!”


    然而,手機裏卻突然傳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嚇了季雲常一激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本來季雲常閉著眼睛,正單手按壓自己的天應穴和晴明穴呢,張平樂一句話,嚇得他一下子把眼睛睜開了,眼保健操都不做了。


    把進度條調迴去,一連聽了好幾遍。


    也是給他聽美了。


    季雲常忍不住暗爽起來,嘴角的笑容又不值錢地按耐不住了。


    季雲常抬手,虛掩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活動了幾下他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他一秒恨不得做八個假動作。


    嗬,女人。


    被他發現了吧。


    【平時還裝作一副恨我的樣子,沒想到背地裏竟然這麽擔心啊?】


    季雲常突然開始迷之自信起來了,他覺得,他們這是在雙向奔赴。


    他們以後,一定會相親相愛。


    季雲常突然覺得自己裝監控這個行為,是無比的正確。


    羞恥?什麽?惡心?誰?那不是薩特的書嗎?


    他看自己的娘子,天經地義!


    然而,季雲常還在那美滋滋的暗中竊喜,殊不知,不久後的每天,他都要經常地看這段視頻了,恨不得都要把這段視頻看包漿了。


    因為,以後他也隻能看著這段視頻,儲…片思人?以此,來反複咀嚼他那病態般的愛意,以及,強化他那刻骨般的恨意。


    不過如果他喜歡,他還可以去剪輯一下,再放上配樂,嗯…弄得好的話,可能有種亡妻迴憶錄的感覺。


    嗯?亡妻?


    這話說的,難道張平樂以後會死不成?


    當然了,沒有誰會永遠不死。


    但……


    是愛人真正的死去,還是,愛人雖然人還活著,卻在他的心中枯萎死去。


    要論這兩個,是哪個更應該被稱作為“亡”妻呢。


    那時的季雲常怎麽會想到這些,他隻顧著開心傻笑了。


    季雲常輕咳一聲,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往外走了幾步。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那笑容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是時候,去見見他娘子的那個,討人厭的前夫哥了。


    阻止他們相愛的,都該死。


    85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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