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


    這位old四先生,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幾人拎著張平樂第一時間沒有著急迴房間,而是去了浴室。


    許是就連他自己也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哈哈,真謝謝他了,還知道洗幹淨了再……侍寢呢。


    可是,張平樂為什麽要一起啊!


    到了浴室門口,兩個小弟突然拿出了刀,一把把張平樂身上的繩子割斷。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伸手一用力,把張平樂推了進去,接著把門啪的一聲關上,一套動作幹淨利索快。


    張平樂都差點沒站住,撞到眼前這位四當家身上。


    “喂!幹什麽!放我出去!”


    張平樂趕緊迴身去開門,奈何門外的小弟動作飛快,已經把門鎖好了,任憑她拍打。


    而房間裏的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脫起衣服。


    張平樂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微微側頭,恍惚間,看見了男人全身裸體的背影。


    像是眼睛被辣到了一般,張平樂趕緊轉過頭來麵壁,心裏都慌完了。


    兩人都沒說話,直到張平樂聽見身後傳來水聲。


    “過來!”


    “!”


    男人突然發話,嚇得張平樂一激靈。


    我嘞個超絕氣泡低音水牛音啊,這還是人類嘴裏能發出來的動靜嗎……


    不是,他這是揍嘛啊!咋這麽不見外呢,洗澡還雇個陌生人觀摩,這,不好吧……


    張平樂終於讀懂了那句歌詞:所以暫時將我眼睛閉了起來……


    “窩砍就木有嘖個必藥了吧……”


    張平樂頭埋在角落裏,嘴裏小聲嘟囔著,聲音小到隻有她自己能聽清。


    “嘟囔什麽呢?叫你滾過來,聽不見?!”


    男人不知道她在那哽嘰什麽,語氣變得憤怒,聲音也不由得變大,同時身後還傳來了東西砸水麵的聲音。


    發昏當不了死,張平樂緩緩地轉過身去,但也不敢抬頭細看。


    “磨磨蹭蹭,快過來!”


    察覺到男人的不耐煩,張平樂奓著膽子,抬起了頭。


    現象中男人“遛鳥”的畫麵並沒有出現,而是男人坐在水池裏的背影。


    張平樂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了,他們澡堂子有浴池。


    “四當家,您要,要搓澡啊?我來我來,我最會搓澡了!”


    張平樂露出了狗腿的笑容,趕緊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男人沒有說話,冷哼一聲,似是默認了她的話。


    張平樂拿起架子上的澡巾,走過去,卻無從下手。


    男人在水池裏背靠著池壁,除了受傷的胳膊和腿裸-露在外,其他都泡在水裏。


    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30年搓澡老師傅也難為無皮之……搓啊,這老小子,你是挺會藏啊……


    見張平樂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男人又忍不住皺眉,頭微微側過來,張嘴剛打算要罵些什麽。


    張平樂腦子轉的快,撲通一聲就跪趴在池沿。


    “天呐!四哥,你受傷啦!”


    張平樂裝作驚訝,語氣做作,假的都不能再假了。


    “四哥,疼不疼啊,你在外麵受苦啦!”


    看著男人血唿啦的傷口,張平樂一臉的心疼與擔憂,手在傷口旁,想摸又不敢摸,那若即若離的樣子。


    那句話叫什麽來的,愛是想觸摸又收迴的手,張平樂都要把這句話演活了。


    “……嗬,算你孝順。”


    男人也被她這做作的樣子逗得一笑,知道她在耍小聰明,卻意外的受用了。


    “四哥,受了這麽重的傷,你眼睛都不眨一下,還能來泡澡,你可真是個爺們啊!這要是我,早就哭啦!”


    張平樂嘴上說著,心裏卻偷偷揶揄:就這?老娘受過的傷,比你吃過的糧都多。


    男人心理學就是兒童心理學,不知用在這裏合不合適,反正張平樂一頓彩虹屁,男人看起來得意極了。


    “心疼我啊?那不如好好陪我,老總夫人?”


    男人被誇美了,語氣也變得溫柔些,隻是他以為是溫柔,實則是油膩極了。


    【哥,你長得跟豬頭肉似的,整這死出,還不如剛才罵我的動靜好聽呢。】


    男人向張平樂伸手,想拉她進池子裏一起泡,張平樂謹慎極了,向後一躲。


    怕男人察覺到生氣,張平樂趕緊賠笑。


    “哥,我去拿毛巾,你傷口不能碰水,我仔細的給你擦擦。”


    男人沒有說話,瞥了她一眼,心裏想著看你還能躲到幾時。


    張平樂拿了一條毛巾,放在熱水裏搓洗著,眼睛卻偷偷的到處看,想找到突破口。


    “快點!”


    “誒誒!來了來了!”


    張平樂嬉皮笑臉,拿著毛巾給男人擦身體,而男人一直側頭定定地看著她。


    還沒擦幾下,男人突然伸手,捏住了張平樂顫抖的右臂。


    “聽他們說,你和江什麽那個小子,有個情侶刺青,你的在右臂,是嗎?”


    張平樂嚇得一愣,反應過來又討好地笑著:“啊,是,年輕時不懂事,哈哈哈,你不喜歡,明天我就塗了去!”


    刺青是張平樂受傷後紋的,那時她右臂沒有知覺,她想,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時機了。


    沒準會刺激她突然恢複知覺了呢,更何況,她不知道以後右臂會不會徹底壞死,要截肢了呢……


    至於江寂庭的刺青,是之後的事,他無意發現了張平樂的刺青,說什麽都要陪著紋一個,在左臂,美其名曰是夫妻紋身。


    紋身隻紋情侶的,肺片隻吃夫妻的。


    嗬,又幽她一默。


    男人突然用力拉過她的右臂,讓張平樂離他更近,另一隻手推上張平樂的袖管。


    見張平樂確實有刺青,男人看著刺青圖案,笑了笑。


    “看來沒抓錯人,嘖,想不到你這樣子,還能當老總夫人?”


    男人挑了挑眉,眼睛上下掃視了一下張平樂,眼神充滿了瞧不起。


    張平樂幹笑一聲,“四哥,累了好幾天了,我給你按按肩膀吧。”


    張平樂生怕這男的又抽風,把她拉進池子裏來個“鴛鴦戲水”,她真怕到時候自己忍不住跟這豬頭肉同歸於盡。


    男人沒說什麽,閉著眼睛,靜靜地享受著張平樂的按摩。


    你還別說,這娘們看著瘦,手還挺有勁兒的。


    身體被熱水泡著,肩膀被美人兒捏著;本來這幾天提心吊膽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如今終於可以放鬆了。


    男人閉著眼,困意襲來,慢慢的,男人竟靠在水池邊緣睡著了。


    張平樂動作越來越輕,生怕給他弄醒了,眼神開始四處觀察。


    隨著男人睡得越來越死,張平樂嚐試把手鬆開。


    “四哥?四哥?”


    張平樂輕輕地叫他,男人也沒什麽反應。


    張平樂才躡手躡腳的起身,向著角落裏的拖布走去。


    看來看去,就這拖布杆子算是能當武器。


    怕聲音太大吵到外麵的人,張平樂還貼心的包了一層毛巾。


    “砰——”


    手起棍落,張平樂對著男人的腦袋,狠狠地砸了過去。


    一聲悶響,男人的頭兀地紅腫起來,並沒有出血。


    男人也被這一下子打醒了,捂著腦袋,開口叫了一聲。


    拖布杆上的毛巾掉落,張平樂管不了許多了,眼疾手快,對著男人的後腦勺又是好幾下。


    男人被打暈了,身體順著水池邊緣,滑進了水裏,在水裏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張平樂心裏慌張又害怕,卻不得不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慌亂。


    外麵的人聽見了男人叫喊的聲音,敲了敲門,嘴裏說著張平樂聽不懂的語言問話。


    張平樂慌了,腦子裏不停想著該怎麽辦。


    外麵的人又敲了幾下門,好像在嚐試開鎖。


    張平樂走到窗邊,嚐試打開窗戶向外看。


    嘴裏不忘喊了幾聲:“不要啊四哥,不要啊!別過來啊!”


    聽到女人的叫聲,門外開門的動作遲疑了。


    張平樂探出頭去,好在這離地並不遠。


    沒有絲毫猶豫,張平樂縱身一躍,跳出窗外。


    盡管如此,張平樂還是在地上滾了一圈。


    來不及安撫身上的酸痛,張平樂四處張望,好在並沒有人看到她。


    張平樂偷偷摸摸的走出去了一段路,終於,聽見有人的聲音。


    是他們的小弟,像是在處理呂久和的屍體和衝洗地上的血跡。


    張平樂蹲在樹後偷看,看著他們拖著的屍體,呂久和身上的白衣被血浸染著,在這幽暗的黑夜裏,竟尤為刺眼。


    他真的死了……


    張平樂的心裏五味雜陳:她離死亡真的如此之近。


    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張平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撫自己的情緒,直到看著他們走遠,張平樂才敢行動,往他們的反方向逃去。


    張平樂也不知道哪裏是哪裏,隻能一直神經緊繃地走,時刻擔心某個角落出來個人,把她抓走。


    一路上草木皆兵,然而,卻沒見到什麽人,這一路上竟出奇的順利。


    就這樣擔驚受怕地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才見到了圍牆。


    太好了,翻過去,應該就能出去了吧?


    張平樂蹲在一處角落,偷偷地再三確認,確認附近沒有人,張平樂才敢嚐試爬牆。


    連帶著恐懼,右臂顫抖的比平時更加厲害了,她怎麽也控製不住,怎麽也用不上力。


    張平樂用力按住自己的右臂,眼淚也實在忍不住,流下來了幾滴。


    求你了,求求你了,別再抖了,求你了……


    張平樂的一生,恐怕最幸運的就是擁有這一副好身體了,如果沒有這副堪稱鐵打的身體,張平樂恐怕早就去見上帝了。


    求求你了,再給她一點點幸運吧,等逃出去了,怎麽發抖都可以,求求了。


    【求你了,帶我走出去……求你……】


    眼淚控製不住地,一滴一滴的掉落,張平樂在心裏忍不住罵著自己,她討厭眼淚模糊她的視線。


    張平樂用力握緊她的右臂,咬著牙,盡全力爬上圍牆。


    右臂發麻發疼,她的力氣也遠不及以前,她有好幾次差點掉下去。


    或許是腎上腺素和內啡肽的功勞,那強烈的求生欲,讓張平樂終於,爬了出去。


    直到雙腳落了地,直到看到了外麵的世界,張平樂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她逃出來了?


    她逃出來了!


    對吧?


    來不及為之前的種種而恐懼而感動了,接下來登場的是——快他媽的,逃啊!


    張平樂不知道該往哪裏跑,但往哪裏跑都是往前跑。


    張平樂腳下絲毫不敢停歇,眼淚也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機械地流下,直到張平樂狠狠地摔倒,又爬起來,又摔倒。


    張平樂不知跑了多久,才敢迴頭去看。


    好像,離那個鬼地方已經很遠了吧?


    她應該是逃出來了吧?


    終於,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如斷了弦一般,張平樂跪坐在地上,掩麵痛哭起來。


    “……張平樂?”


    “……?”


    張平樂哭著哭著,還以為自己哭出了幻覺,怎麽好像聽見有人叫她了?


    而且這個聲音,怎麽那麽像……


    “江,江……江寂庭?”


    張平樂抽噎著叫出了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平樂狠狠地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想讓自己看清楚,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直到看清了此時蹲在自己眼前人的模樣,張平樂一把捧住了那人的臉,仔細地來迴看。


    “老,老婆,你還好嗎?”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確認過眼神,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一時間,張平樂委屈的情緒更甚。


    張平樂一把拉過了男人的衣領子,緊接著伸手,狠狠地抱住了男人。


    “你媽的,江寂庭!你怎麽才來啊!你死哪裏去了!”


    江寂庭發誓,這絕對是張平樂近一年來抱他最緊的一次,也是她情緒最難控製的一次。


    50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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