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一個月裏,沈明華本就跟其他的一些公子小姐關係多有維護。


    所以,今日的宴席上,大家開懷暢飲,看起來關係倒多了些親近。


    原本沈明華身為郡主,在麵對這些人的時候,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但最近的幾次小聚,倒是拉近了大家的距離,看著她跟其他人的關係有所改善,裴明禮倒是不知在思索著些什麽。


    宴席上大家行著酒令,不自覺間,沈明華便喝了不少。


    頭有些暈暈的,她索性起身去醒醒酒。


    沒有讓人跟著,一個人朝著拐角處的亭子走去。


    細細看來,此刻的沈明華步履輕浮,顯然是有些喝多了。


    繼續往前,悶哼一聲,沈明華撞到了人。


    抬頭,此刻裴明禮就站在她的麵前。


    “讓一下!”酒意上頭,語氣有些不悅的開口,可偏偏麵前的人像是跟她作對一般。


    去路被擋住,她皺著眉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怒意,對著麵前的人直接質問道:“你放肆!”


    說這話的時候,沈明華語氣微微有些不穩,裴明禮看了她一眼,之後移開身體,看著沈明華有些踉蹌的走到涼亭。


    隻見她坐下之後,用手撐著臉頰,微風拂過,發絲隨風飄動。


    裴明禮緊隨其後的也走了進來,坐在沈明華的對麵,這間涼亭本就是供人休息的地方。


    察覺到對麵有人,沈明華抬抬眼皮,看了裴明禮一眼。


    酒意上頭,這幾日壓抑的情緒跟脾氣一時間都湧了上來。


    似乎是察覺到沈明華心緒不佳,裴明禮先是給二人一人斟了一杯茶。


    之後,把茶杯放到沈明華的麵前:“郡主剛剛喝了不少酒,喝杯茶緩緩。”


    看了眼麵前的茶杯,沈明華抬手拿起,抿了一口。


    其實她沒有喝多,就是喝的急了些,剛剛有些頭暈,此刻換了個環境,風一吹,人已經清醒了過來。


    隻見她下巴微抬,眼神直直的看向裴明禮:“大公子觀察的倒是仔細!”


    這話,三分的漫不經心,三分的調戲,但其實,隱藏在這二者之外的是漠然跟涼薄。


    這樣的沈明華,裴明禮簡直太熟悉了,她驕傲,不可一世,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


    不得不說,沈明華是個大美人,要不是她嘴角的嘲諷,怕是會讓人誤以為她在跟人調情。


    不過,接觸的沈明華的人怕是都不會這麽認為。


    明華郡主太驕傲了,甚至可以稱之為高傲,她永遠都喜歡用打量的目光來看人,如今這般,才是真正的她,而不是像此前馬車上,亦或是剛剛在宴席上那般。


    畢竟,一個人在變,有些骨子裏的東西還是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的。


    她骨子裏就是一個非常高傲的人,看清了一些東西之後,她會改變,但她其實還是她,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


    裴明禮定定了看了沈明華一會兒,不知想了些什麽,許久之後,才輕笑一聲,然後開口:“郡主不裝了?”


    這語氣輕緩,聽在沈明華的耳中似乎帶了些許的嘲諷。


    她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後直直的看向裴明禮:“彼此彼此吧裴大少!”


    兩人對上的眼神中似乎在進行著一番廝殺。


    都是同樣的涼薄,同樣的冷靜。


    裴明禮率先移開目光:“郡主似乎對裴某的成見很大?”


    看著他這副冠冕堂皇的嘴臉,沈明華有時候真的很想撕下他的偽裝,輕嘲一聲,沒有說話。


    倒是裴明禮,看向沈明華的眸子沒有移開:“郡主這些天似乎變了不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他如此說,沈明華卻沒有了最開始的激動,似乎在思索著,並沒有立即開口。


    過了許久,久到裴明禮以為沈明華不會開口,準備再次詢問的時候,她開口了:“裴明禮,你想入仕嗎?”


    這話問的直白,倒是讓他一時間摸不清沈明華的意思。


    裴氏位居江南,祖上出過的文人能臣比比皆是,但所謂月滿則虧,先皇在世的時候,裴氏便不再入仕,這既是對整個裴氏的保護,也是對皇權的妥協。


    往上幾代,裴氏女都是皇後的不二之選,這早已成了曆任帝王心目當中一根刺,若不是當年裴氏退的快,怕是就不會有如今的江南裴家了。


    多活了一輩子,沈明華自是看的要更明白一些,裴家的嫡係跟皇家已經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裴氏曆任家主不能入仕,這樣一來,不管裴家有多少的能耐,培養出多少的文人大儒,都隻能這麽偏安一隅。


    裴家可以有美名,但也隻能是美名。


    沈明華這話,無疑擊中了裴明禮的內心,他麵上那副雅致的神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看的沈明華心神一跳,她有理由懷疑,今天他們二人若是談不攏,裴明禮怕是都不能讓她活著迴京。


    身側攥緊的拳頭鬆了又緊,長長的指甲在她的手心處留下來深淺不一的印子,輕微的疼痛讓她再一次強迫自己恢複到冷靜的狀態。


    還不待她開口,裴明禮輕笑一聲,麵上恢複了最開始的神色:“郡主在說什麽,怎麽裴某有些聽不懂呢!”


    對於他的裝糊塗行為,簡桑寧也不點破,繼續自顧的說道:“裴氏自你祖父起就不再入仕,也可以說,在裴氏最鼎盛的時期,你們選擇了激流勇退,用這樣的方式來自保,因為你們清楚,如此龐大的一個氏族,沒有任何一個皇室,願意任由他繼續的發展下去,直至威脅皇權。”


    “但裴大公子,空有滿腹的治國之策卻隻能居在這江南之地,你真的甘心嗎?”


    說到這裏,沈明華不在言語,她在等裴明禮的迴應,她知道裴明禮的才華,了解他的抱負,其實,有時候她迴看上一世的種種過往,除了對害死秦朗的愧疚之外,對於裴明禮這種最後隻能守在江南,守著裴氏,白白浪費了一身的治國之才也很惋惜。


    而除了惋惜,她同樣也有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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