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離去後,孟雲喬尋了玉林,將諸事安排妥當,便先行一步離開客棧。


    沒走多遠,找了一處偏僻牆角,寥寥數筆改了麵容。


    原本上挑的雙目,此刻細窄隻剩條縫兒,眼尾耷拉。鼻翼增寬,鼻梁塌陷,這張臉,丟進人堆裏再普通不過。


    大氅收迴係統倉庫,外袍和鞋子換成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料子樣式。


    孟雲喬把自己從上到下細查一遍,確認沒有疏漏後去了車馬行。


    象征性問了一下租馬車要多少銀錢後,肉疼似的租了一輛中等馬車。


    本來是裝的,但看到小二姐牽來的馬車,她腦海裏隻有兩個字,奸商!


    二兩銀子啊,這寬度也就能坐兩個人…她有六個…疊羅漢挺好。


    左右壓不死就行,讓她再掏五兩銀子租再大馬車想都別想。


    圍著馬車檢查一遍,坐到車轅上抓緊韁繩,一鞭子下去直奔她留在密信上的約定地。


    這六人她已審過,對她沒什麽用,卻對八姨母有大用。


    她找的地方離官驛不遠,馬車是個現成的由頭,至於八姨母用不用,或許有別的法子把人運走,都與她無關了。


    隻要把馬車按時還迴去就行。


    兩刻鍾後,孟雲喬趕著馬車抵達約定地點。


    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後鑽進車內。


    手臂輕揮,六個鼓鼓囊囊一動不動的麻袋緊挨著七扭八歪躺一地,準確來說是一個壓著一個。


    孟雲喬伸手薅起一個想給挪挪地方,薅到一半隻覺太沉,果斷鬆手。


    清理好痕跡,從倉庫取出紙筆寫下交還馬車的時間地點。


    把信紙放在麻袋最顯眼的地方,轉身跳下馬車直奔她選好的藏身之地。


    八姨母久居官場,警惕性極高,定會細細查看來路不明的書信。


    隻要看到信中內容,即便沒發現她所留落款,憑八姨母為官本能,也會起探究之心。


    她相信孌童之事絕非個例,更別提在地窖救迴來的男童是強奸大罪。


    按律法,凡雞奸者,杖一百、徒三年,若因而致死者,絞。


    與12歲以下幼子發生性關係,即便雙方自願亦屬強奸罪。


    強奸既遂處絞刑,強奸未遂杖一百,流放三千裏。


    隻要八姨母借機發力朝堂必定要換換血,端看八姨母想不想管了!


    “石頭,你去瞧瞧那輛馬車是不是我們要找的,我去找人”,清亮的女聲從孟雲喬右側不遠處突然響起。


    “迴來”,石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要走的同伴,拽著她朝馬車走去。


    離馬車越來越近,二人怕打草驚蛇不再說話,悄悄靠近。


    二人身手都不弱,走起路來落地無聲。


    走到馬車前,站在最前麵的石清單手掀開馬車車簾,看清裏麵景象默默鬆開同伴衣袖,“走吧,把馬車趕迴去”


    “完了,少婧給的任務怕是完不成了,走吧走吧”


    “主子不讓找,少婧若鬧騰你不會解釋麽”


    石清難得朝同伴翻了個白眼,這傻子還沒發現少婧這一路上拿她當樂子了麽!


    孟雲喬躲在牆後聽著二人閑聊,見她們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右腳後移左腳緊跟,悄悄後退離去。


    她前腳剛走,後腳石清二人趕著馬車直奔自家大人提前租好的院子。


    城西破廟她們已經埋伏好了人手,隻等那幫人自投羅網。


    至於這幾個人,能不能活就看她們老不老實了。


    未時二刻,孟雲喬在城門和玉林等人匯合。


    因城內命案連發,出城入城的盤查嚴了許多。


    孟雲喬一行人算上排隊近一個時辰才得以出城。


    剛出城門,易北便解下腰間水囊,“咕咚咕咚”飲去小半,出個城嗓子都解釋啞了。


    “都上馬,天黑前找地方落腳”,話音落下,孟雲喬足尖輕點,如燕掠枝,眨眼間穩穩跨坐馬背之上。


    玉林等人借著側身上馬之際瞄了一眼城門方向,隻一眼立刻收迴視線翻身上馬。


    她們離去沒多久,原本壓抑冷清了多日的縣城突然熱鬧起來。


    一首浪詞在大家口中傳來傳去,臉上都掛著好久不見的笑模樣。


    集市一角,幾個百姓圍坐一處,竊竊私語。


    “嘖嘖,你們說那陳飛是不是活膩了?平日裏就愛作威作福欺壓百姓,欽差大人來此查案,她竟敢不去拜見欽差大人跑去青樓尋樂子,還寫下這不堪入耳的浪詞來,我若是她,一頭撞死算了”


    賣柴的張予福聽到這話趕忙朝四周張望,沒瞧見巡街的衙役才鬆了口氣,“低聲些,聽說那陳飛有大官兒護著,咱們閑碎幾句何苦惹禍端”


    魚攤的李大姐搓著紅腫的雙手,狠狠啐了一口,“也不知是哪個眼瞎的護著她,我們一家子忍饑受凍冒死打上來的魚被她搶去大半,我一家子還指望多賺些銀錢過個好年,現下什麽都沒了”


    街邊擺攤賣餅的張大姐抬手抹了把臉,唇角的苦笑遮都遮不住。


    “張飛好歹還給你留了些魚,前日我收攤晚些,那張飛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搶走了我兒讓我備聘禮的銀錢,眼瞅著婚期將至,沒臉見孩子啊”


    張飛搶了銀錢打傷了她,可衙門不僅不替她申冤要迴銀錢還打了她一頓板子,現在她還瘸著,凳子更是半點不敢沾。


    “天奶啊,你家訂的親事是私塾姚夫子家三少郎吧?聽說姚夫子大夫郎出自京城裴家,說是個世家大族呢,你拿不出聘禮得罪了姚夫子日後如何科考啊”


    賣魚的李大姐盯著張大姐看了好一會兒,才大步過去湊到張大姐耳邊小聲低語。


    張大姐聽到她的話眼睛越瞪越大,心砰砰跳。


    “如何?你隻說你敢還是不敢,這步邁出去可沒迴頭路”


    張大姐想到家中還不知銀錢丟了滿心歡喜盼著成親,盼著嶽母拉一把能早些中舉的女兒,咬著後槽牙,用力點頭,“我去”


    賣柴的張予福把二人小動作看在眼裏,心中暗暗思量如何再添一把火。


    她本不想卷入此事。


    但那人說,隻要她煽動受過陳飛與縣令等人欺壓的百姓齊聚至欽差大人跟前哭訴申冤,隻要事情鬧大便給她十兩銀子


    還說裴家早就被抄家了,陳飛等人隻要證據足夠就會被絞。


    她來此地才十日,還不曾受過陳飛等人欺淩,但這十兩銀子她想要。


    說來好笑,從前她好歹是個七品官,如今竟舍不得十兩銀子。


    祖母說隻要她在蓮溪縣住上半月,再直奔京城就能遇上她此生貴人。


    她信祖母,三月前若不是祖母及時給她傳信,此刻的她就不是被貶官而是人頭落地了。


    算算日子,動作要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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