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君女六藝中有禦這一項,清安書院特在城外莊子上準備了十幾匹溫順的馬兒供學子練習,按時辰計費,也算是給書院添個進項。


    孟雲喬和沈言兩人到時,莊子上隻有零星幾個學子。


    “走,去選馬,聽聞莊子上來了幾匹新馬,我早就心癢想來試試了”,沈言迫不及待朝馬廄方向走。


    她也算是莊子常客,熟悉地形,不用侍從帶也能找到地方。


    “瞧著是比從前的馬健壯,馬毛順滑光亮,身形勻稱,四肢呈方一看就是個敏捷的,我就選它了”


    沈言上前幾步拍了拍馬頭,臉上是發自內心的愉悅,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禮物,整個人都被滿足和幸福包圍著。


    整個人不經意地放鬆,沉浸其中。


    在孟雲喬看來,此刻的沈言沒了孤寂置身於暖陽下,但那暖陽卻不如沈言臉上的笑暖人心。


    “雲喬,你選了哪匹?”,沈言轉頭看向孟雲喬,笑的開懷。


    “就旁邊這匹吧,我會騎馬但不懂馬”


    她確實不懂,騎馬她前世便會,但識馬怎麽都學不會,她選馬向來憑直覺。


    沈言聞言邁步朝孟雲喬選中的那匹馬走去,圍著馬轉了一圈抬手拍了拍馬背。


    “健壯有力,馬毛柔順光亮,是個嘴壯實的,騎的時候慢一些試試,好馬脾氣都不怎麽太好......”


    提到自己喜歡且擅長的領域,沈言侃侃而談,親自上手教孟雲喬如何識馬。


    孟雲喬借機把兩匹馬都仔細檢查了一遍,以防有人下黑手。


    兩人翻身上馬,牽緊韁繩,雙腳緊抵馬腹,相視一笑同時出發。


    沈言上了馬背就如同魚兒入了水,速度越來越快。


    孟雲喬落後她幾步默默陪著。


    人活在世各有各的不易,總要有一個發泄心中鬱氣的出口。


    跑馬場是圓的,沈言圍著馬場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筋疲力盡才從馬背上下來。


    孟雲喬帶著她去了後山。


    後山涼亭裏已擺好酒菜,易北站在亭外守著。


    “這是?”,沈言很是意外,心底湧過暖流,暖的她眼眶熱熱的。


    自八歲起就沒人關心過她了……


    “坐吧,此處隻我們三人,你喝多少都不會有人瞧見”


    “好”


    菜沒動多少,沈言一杯接一杯喝著,後來覺得酒杯太小直接對壺咕咚咕咚吞咽。


    六壺酒很快空了一半,沈言雙眼迷離有了醉意。


    “雲喬,你知道嗎,今日是我這九年來最輕鬆自在,最高興的。


    我最近常想起小時候的日子,那時候母親很疼我,隻要我想要的母親都會為我尋來,父親也很寵我,每日都陪著我玩耍讀書。


    可八歲那年我無意間撞破母親和姨母爭執,我才知道父親本該是姨母的主夫,是母親橫刀奪愛搶了父親……


    那日之後母親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把所有怨氣都撒在我身上,姨母的女兒考中秀才我必須要考,姨母女兒娶了夫郎我必須娶個更好的……”


    沈言手握酒壺,眼睛也盯著酒壺,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了許多過往。


    那都是她壓在心底的痛,痛的她就要窒息了。


    前幾日被母親扇過的臉頰此刻火燎燎的疼。


    孟雲喬默默收迴搭在沈言右手右腕上的手指。


    “沈言,往事之所以痛苦是因為它困住了你,讓你深陷其中一遍遍迴想反複承受著煎熬和折磨。


    誰都有無法言說的過去,我不勸你放下過去,我盼你新生。


    沈家本就出身商賈,你喜經商是自小耳濡目染起的興趣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兒,沈家離清安府快馬加鞭也要四五日路程,你若真想好了未嚐不可一試。”


    這脈象,情誌內傷,心神失養,五髒氣機瘀滯,久未安眠……


    書院放假前夕她和沈言見過,雖興致不高可也沒如此低迷,她不知放假這幾日發生了何事,她隻知沈言已到了崩潰邊緣。


    若承受不住必然會……她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經商?嗬嗬,雲喬,我不想經商了”,沈言拿起酒壺仰頭一飲而盡。


    她想要經商的心已經死了,死在四日前母父來府城找她算賬的寒夜裏,死在父親一聲聲嘶吼的哀求聲中。


    母親險些把她打死她都沒有鬆口,卻在父親的哀求中鬆口了,長這麽大她第一次知道麻木和心死是什麽感覺。


    她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兩人在涼亭裏聊了許久,從午時暖陽聊到暮色西沉。


    最後喝的睜不開眼的沈言被孟雲喬打包帶迴自己院子。


    “讓廚房熬一碗醒酒湯,找個細心的伺候著”


    “是,主子,羅夫子讓人傳話,說讓您明日去找她”,晚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壓低聲音稟告道。


    “知道了”,孟雲喬起身往外走,她還有許多事沒忙完。


    七日後,消失十幾日的新月和玉秋捧著兩個匣子匆匆迴府。


    “主子瞧瞧可合心意”,新月打開匣子放到孟雲喬麵前,手指無意識揪住衣擺,心怦怦直跳很是緊張。


    她還是頭一次經手這麽重要的任務。


    孟雲喬拿起其中一支在陽光下細細打量,“還不錯,告訴工匠打磨的再鋒利些。隻做出這一種?”,孟雲喬視線掃向玉秋懷裏還沒打開的匣子。


    “暗器隻做出這一種,倒是主子畫的首飾圖樣已做出一半,主子瞧瞧工藝可行”


    玉秋把漆器描金襄寶首飾盒小心翼翼放到主子麵前,再後退時整個人都輕鬆不少,這一匣子金貴物件她掙一輩子都賠不起。


    光是采買那些玉石就花了好些銀兩。


    這還沒算請工匠們的銀錢呢。


    孟雲喬手指輕撫過匣子裏她精心設計的首飾,從中取出最素雅的玉釵放在陽光下轉動。


    這支玉釵由白玉製成,通體晶瑩剔透,在陽光照射下微微泛著柔和光澤。


    釵頭上雕刻著兩朵蓮花,紋理細膩,栩栩如生,以兩粒水滴白玉為墜,給玉釵添了些靈動。


    “可查到消息了?”


    “查到些痕跡,五年前清安府為收購大量糧食和布匹開過一次商會,由上任知府出麵牽頭,譚家在背後輔助。


    老嬟受邀而來,而後不知何故商會與譚家起了爭執不歡而散,這中間的細節屬下還在查”


    這才是玉秋陪同新月出門真正目的。


    “譚家?接著查,我要知道真相!”,孟雲喬合上首飾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糧食可是敏感之物,大量籌集糧食,譚家要做什麽呢?


    近五六年從未聽聞朝廷起過戰事,還是這戰事不能讓百姓知曉?


    “主子,屬下有一言不知該不該講”,玉秋猶豫的開口。


    “說”


    “是,屬下探查時曾在外聽譚少郎和小廝主仆二人說起那日驚馬之事,譚少郎說他無意間瞥見了主子那日救人時的英姿還讓人打聽主子身份,屬下覺得這是個機會”


    “誘男子動心去查生養他的家族一不留神便會反噬自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不可取,你們也不許用!我可不想你們事沒辦成把自己心或身搭進去!


    此事不急在一時半刻,細細的查,不要落下半點蛛絲馬跡”


    “屬下遵命”,新月玉秋兩人齊聲應和。


    “把這個給周二少郎送去,餘下的接著做,量不可超”,孟雲喬食指點了點桌上的白玉釵。


    “花開並蒂蓮,周少郎若是瞧見怕是要迫不及待入府了”,新月見主子麵色如常笑著打趣。


    “送去吧”


    她正是知道花開並蒂深受追捧才做的白玉釵。


    但願周少郎能看懂她的意思,入府後能與她同心打理好府內事務少鬧事。


    “咚咚咚”


    “稟家主,嬟夫迴府了要見您”,前院侍從敲門後站在門外高聲稟告。


    “你們都下去忙吧”,孟雲喬擺手揮退兩人。


    等房內隻剩她一人時把兩個匣子直接收進係統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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