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我的手!”


    “呃啊!真特麽的有勁兒啊……”


    “好疼……”


    “快救駕!快救駕!”


    “主公!主公!還好嗎?”


    “好可怕的武器!這要是砸中我的話……”


    “這玩意兒不是我家獨有的嗎?”


    ……


    平手汎秀眼睜睜地看著敵方的炮彈飛了好遠,竄入自己側前方百餘步之外的隊伍裏,落在地上還反彈了兩下。有幾人被擊中,或是立時斃命,或是撲倒在地上哀嚎,激起的飛揚塵土十分濃密,不僅遮蓋了視野還嗆得人喉嚨發癢。


    以前都是我用新式火器痛擊對手,今日由於地形限製並沒有做這方麵的準備,不想竟被鬆永家以逸待勞教做人了!


    倘若考慮到敵軍擁有大口徑高射程武具的存在,就絕不應該輕易將帥旗移動到陣前幾百步的位置!至少應該隔出一千步的距離來保證絕對的安全。


    這可不是怕死,而是為了保證整體的士氣。


    在兵為將有,逐層統轄的封建製時代,總大將的旗幟稍有動搖,全軍上下就有陷入恐慌的風險。


    比如當年桶狹間合戰,織田信長的二千餘奇襲隊衝入敵方本陣之後,其實已經被問詢趕過來的近萬名今川家士兵圍困起來,危在旦夕。但今川義元被討取的消息傳出來,原本占優的今川軍瞬間崩潰。


    這個道理鬆永家的人顯然不會不懂。


    於是……


    “平手汎秀已大筒所被擊斃!諸將隨我建功立業!”


    “發財的機會到了,弟兄們跟我衝啊!”


    “打到岸和田城,一人發一個和泉娘們!”


    頃刻對麵的敵軍大喊著口號,充滿殺氣地蜂擁猛衝。


    戰局的勢頭和先手,忽然就變得對平手軍極為不妙了起來。


    一時間,連平手秀益、拜鄉家嘉、本多正重這等鬥將,都沒能第一時間站出來鼓舞士氣,穩定局勢。


    或許是連他們也在懷疑,總大將是否真的中彈。


    畢竟,從遠處看,剛才大筒發射出的彈丸,確實是在帥旗旁邊飛速掠過了!


    平手家的將士們,多少有過幾次用大筒攻擊別人的經驗,所以還不至於震懾住,但他們並沒有被大筒攻擊的經驗……


    人是群體性的動物,高昂的士氣能讓無膽懦夫變得蠻勇,渙散的軍心會使無雙勇者心生怯意。


    以自家旗本備隊的質量,當然也不至於這就落敗,隻是確實有了一絲隱憂。


    要消除這個隱憂,最好的辦法當然是——


    “平手汎秀在此!鬆永久通黃口小兒,豈是我一合之敵!”


    時隔多年,平手汎秀又一次拔出了腰間打太刀,大唿著求戰的口號,做出策馬逆襲,欲與敵方白刃接戰的姿態。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驅動坐騎衝鋒,而是保持著低速前進。


    身旁的岩成友通最快反應過來,連忙疾跑上前,拉住主君的馬韁不讓再走,並且用盡全身的力氣叫嚷到:“平手刑部就在此處!毫發無損!區區鬆永,豈能傷我主!”


    緊接著再遠一點的小西行長也迴了神,他迅速從雜兵手裏奪過自己坐騎的韁繩,翻身上馬,抄起大槍,高喊著:“有種的兒郎們,隨我殺敵呀!讓大和的軟蛋們看看我們平手家的厲害!”


    然後他是一點都不偷奸耍滑,當真是熱血上頭,加速衝擊了過去。


    二十多個私兵自然是毫不猶豫地跟上去。


    有了這個“良好”的先例,剛才有所動搖的各位武將大概是都覺得羞愧難當,紛紛跨馬而出。


    隻憑旗號,平手汎秀便能分辨出平手秀益、山內一豐、香西長信等人先後衝了起來,即將與敵方的進攻浪潮撞在一起。


    岩成友通本來揮手要下令射擊,見狀頓生猶豫,趕緊側首向主君請示。


    好像是士氣鼓舞過頭了……


    平手汎秀見狀亦是心驚且無奈的。


    按說對麵衝過來的這段時間,至少可以發射兩輪弓矢,或者一輪鐵炮的。可一旦衝殺起來,短兵相接,混戰在了一處,便無法再迴過頭利用人數優勢展開寬度,而隻能寄希望於己方的將士能在正麵占得上風。


    白刃戰素來是最兇險的,傷亡率高,偶然性大,後續連鎖反應難以預估,打輸了自然是萬事皆休,弄個慘勝出來也可能因折損過大被第三方漁翁得利。


    戰國亂世雖然征伐多年,但各地領主諸侯總有些默契,一般打起來先以遠程武器相互試探,擾亂陣型,覓得合適的機會,才派出精銳士兵傾巢而出,一擊致命。除非到了生死關頭,否則輕易不會全軍衝鋒的。


    眼看鬆永軍以大筒為掩護,主動襲殺過來,平手汎秀自然不敢輕忽。他雖叫得激烈,但被岩成友通一拉住,便順水推舟,沒再一意孤行地要身先士卒,而是放緩了馬速,等候親衛眾們簇擁上來,離著前線幾十步外坐鎮。


    作為領兵數萬的總大將,冒著被流矢擊中的風險,做到這一步就已經相當足夠,可稱得上是果勇。過猶不及,反而不美。


    同時趕緊下令,讓人通知四周尚未反應過來的備隊加速趕過來增援。


    雖然正麵戰場已經被填滿,兩邊有些小山丘和溪流,一時容不下更多人展開列陣了,然而後續部隊至少可以提供旌旗與喊殺聲,這對一線戰士的士氣是很有幫助的。


    ……


    “鬼童子”平手秀益忽然發現自己竟處在生平少見的危險境地。


    以往騎馬衝陣,看似是被敵方射擊部隊覆蓋,隨時有中箭中彈之虞,但有經驗的武士知道,隻要看準了朝著薄弱處進攻,保持高速之字形路線,身子充分舒展貼在馬背,實際的風險並沒那麽高。


    看似莽撞蠻橫的鬥將其實都有一顆善於觀察形勢的玲瓏心。


    但今時情況不比往日。


    方才平手秀益手提大槍,跨著戰馬,與鬆永軍黑甲黑袍的先鋒騎手鬥在一處。隻見“鬼童子慶次”後發而先至,瞧個正著,雙手恰到好處往前一送,用槍尖的十字紋抵住對方連劈帶刺的攻擊,接著左手為軸,右臂發了巧勁,用力一蕩,將敵將的槍尖甩開,令其門戶大開,兵器險些脫手,而後趁著二馬錯身,以槍杆作硬鞭,順勢橫掃,重重抽在敵將腰眼與大腿上麵。


    那黑甲武士本就在猛衝,頓時吃不住勁,從坐騎上斜著倒栽下來,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激起一堆塵土。幸好是側身先著了地,不至於摔死在戰場上,


    這連消帶打,一氣嗬成,避實擊虛,正是“鬼童子”力量與技巧的完美結合。


    平手秀益見對方黑甲武士配飾不俗,武具精良,心道定是大角色,便欲迴身取下敵將首級,以做功勳誇示。


    誰料這眨眼間的功夫,還沒來得及勒住韁繩,便忽然見正前方的槍尖明晃晃刺向自己心窩裏來!


    他眼疾手快,當即扭著身子向後一倒,堪堪躲過,同時還不忘揮槍一掃,在對方膝蓋側方兩片甲胄的銜接部分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一聲慘叫,當麵之敵亦控製不住墜下馬去。


    但還不及高興,平手秀益又發覺旁邊刀光閃過,另一個鬆永軍的騎兵直取脖頸而來,卻是避無可避,隻得盡力縮起腦袋,護住臉麵。


    隻聽著一聲脆響,似是刀刃擊中了頭盔上厚實的鐵片。


    這一下雖沒有受傷,衝擊力卻著實不輕,令平手秀益頭暈眼花,向後跌去。


    “鬼童子”心知不妙,索性踩著馬鐙輕輕一躍,單手輕握著槍柄,從坐騎上跳了下去,落地後一個翻身,化解勁力,堪堪站住,也來不及睜眼辨認,憑著感覺將大槍往斜上方用力送過去。


    再一看,左邊揮刀馳來的敵騎,正好被這槍尖刺入全無防備的腋下,痛哼嚎叫了一聲,落馬再無聲息。


    可是這槍此得太深,也被帶得脫手而去,倉促間以“鬼童子”的臂力,猶自有些握持不住。


    戰場上兇險萬分,見狀平手秀益趕緊棄了大槍,向另一側翻轉躲開馬蹄,伸手去摸腰間的佩刀,企圖再戰。


    可那佩刀尚未出鞘,身後卻有“嗬”的一聲悶哼,伴隨著拔劍的聲響傳來。


    定是剛才落馬傷而未死的敵將了!


    ——平手秀益如此心想,坐地側翻,轉過身來,來不及拔刀出鞘,便硬扯下帶鞘的佩刀,格擋在自己胸前。


    正好擋住一次自上而下的斬擊。


    但也完全被壓製到後仰倒地的不利局麵。


    恰在此刻,眼神餘光瞧見兩名一同出列的夥伴被人擊倒,三四個敵軍齊齊湧上。


    然而“鬼童子慶次”並沒有感受到“吾命休矣”的體會。


    不是因為他膽子特別大,而是因為來不及。


    “殺逆賊啊!”


    頃刻間,平手秀益忽然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敵將被一刀劈倒,匯聚過來的鬆永家騎兵各自有人攔擋住。


    老戰友可兒才藏已經現身,揮槍如龍,不出三合便從對手頭盔與具足的縫隙間,將槍尖刺入,討取敵將一員。


    還有粗壯高大的,看著應該是旗本隊的番頭本多正重,在“竹簽才藏”身側殺出,與兩敵各自兵刃相交,毫不落下風。


    緊接著一個地位更高的將領奔至而來,護在側近,伸手將平手秀益拉起來。定睛一看,乃是剛剛被任命為“勢大將”的拜鄉家嘉。


    旁邊還有三好家降將鬆山重治,三河人加藤教明等,各自騎著戰馬,隻帶了精銳三五名部曲,匯攏過來。


    顯然各位是知道“鬼童子慶次”的無雙武名與特殊地位,有意聚集在他周圍的。


    方才他獨自衝鋒在前,麵對敵方數騎,殺一人,傷一人,擊落一人,雖然最終身處險地,卻也算是展露了精湛的武力了,足以讓人佩服。


    隻是本人並不滿意這個結果。平手秀益稍一喘息,便欲拔刀再戰。


    不過,他還沒轉過身子,卻就聽見那拜鄉家嘉“咦”了一聲,疑道:“見鬆永軍方才悍不畏死,還以為是要拚命一戰的,怎麽他們總大將的旗幟,好像在往後撤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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