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兩年以來,織田家屢屢獲勝,一時間眾人不免有些膨脹過度,高估了自家的實力而又低估了幕府的號召力。這就為將來的發展埋下了很深的隱患。


    為此平手汎秀不惜以和泉一國的名分為代價,讓信長看清了這個問題。


    事實比任何言語都要更富有說服力。縱然對“緩稱王”的“緩”字感到不滿,信長麵子上仍是接受了建言,做出了“涉及足利氏之事,不可輕忽。”的論斷。


    另一方麵,平手汎秀這番舉止,顯得他對織田家的認同感並不少於丹羽、柴田諸人,而憂患意識猶有過之。


    為了做這個勸諫,好好的“和泉守護代”職役就這麽丟掉了,雖然說有“從五位下中務少丞”做補償,但畢竟虛名總是及不上實利的。


    信長當即就顯露出了一絲後悔的表情——這也許隻是某種“禦下”的手段,他未必真的有多愧疚,即使臉色看上去很真誠。就算是後悔,大概更多也是在擔心界町的安全程度,而不是在為手下打抱不平。


    不過兩人對視了一眼,他看到平手汎秀鎮定自若,毫不掛懷,完全沒有痛惜之色的樣子,驟然明白過來,連忙聞到:


    “已有了拿迴和泉的辦法了嗎?”


    汎秀不由得一驚,為對方的洞察力而歎服,愣了一會兒,才趕緊迴答道:“在下確實已經在和泉做下了一番布置,雖然稱不上什麽天衣無縫的陷阱,但如果幕府派過去的新任代官們,不是什麽智術過人的俊傑,恐怕是很容易就會栽跟頭的……”


    “俊傑豈會甘心投靠有名無實的幕府?”信長頓時轉憂為喜,顯示出對汎秀所言的完全信任。忽而他又想起別的什麽,轉而發問道:“你不是打算資助淺井西征,以此涉足西國的商貿嗎?此事如何了?”


    “總體上,當然是十分順利的。”平手汎秀先定了一個基調,接著思索了一會兒,又補充道:“然而這個過程也未必如想象中一般順利,前期需要的投入很大,也許憑在下一人之力,難以完成此事……”


    信長聽了這話,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不假思索地迴答到:“先讓吉兵衛(村井貞勝)給你兩萬貫軍資,京都留守的九郎左(塙直政)、界町的木下、蜂須賀,若是用得到,盡可找他們幫忙。”


    話說到這裏之後,平手汎秀也不再糾結,當即下拜告辭,領命而去。


    這便是織田信長的風格,在他手下做事,會感受到很大的壓力,也時常會受到各方麵的懷疑,但隻要能彰顯出自己的作用,就一定能收到豐厚的迴報,獲得良好的發展機會。


    ……


    頂著眾人或是歆羨或是嫉恨的目光,平手汎秀來迴折騰好幾番之後,終於迴到了和泉國岸和田城,開始對征討四國的後續事務做出安排。


    首先是與三好家及長宗我部家的三方協議,通過了足利義昭和織田信長的認可,終於正式生效。


    筱原長房代表三好長治、十河存保,向現任公方大人足利義昭獻上遲了兩年的上任賀禮,表示服從的態度。同時還交出了舊的地圖賬冊,承認了三好原領地被織田、足利占有。為此,織田信長臨時收了一個養女,嫁給三好長治做正室,宣告兩家的“友誼”。


    而長宗我部元親以一個曖昧不明的身份,同時向足利和織田稱臣。他又送了繈褓中的次子給平手汎秀當養子,等於是交了人質。


    平手汎秀這個身份很合適,織田那邊當他是自己人,足利那邊也覺得可以接受,長宗我部元親也是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左右逢源的機會。


    四國局勢的發展,主要都是由平手汎秀來主導的。足利義昭在“偽公方”授首,三人眾倒台之後不再執著的與三好為敵了,而織田信長更是看不上四國島中貧瘠的土地,一心隻想在近畿持續擴張。所以汎秀拉著“對三好家取次”的虎皮在身,實際權限是很大的。


    在目前情況下,他一方麵著重拉攏和栽培長宗我部元親,使之成為臂助,另一方麵則趁著三好長治成為信長的養女婿,要求筱原長房歸還政權,意在從內部擾亂三好家,為後續的攻略行為做準備。


    早在當年商定議和的時候,平手汎秀就沒按什麽好心。


    綜合上輩子的遊戲經曆,和這一世的親身見聞,三好家的內亂和衰落之勢是不可逆轉的,既然適逢其會,怎能不抓住這個機會來分一杯羹呢?操作得好的話,連“破壞盟約”的罪名都不用擔負上。


    也就是因為筱原長房還算個人傑,才支撐起了大局,讓這匹快要瘦死的駱駝暫時還顯得有點難啃。


    換了三好長逸那家夥,雖然有些智術,但自以為是,不腳踏實地,隻會滅亡得更快。


    對外行動畫上了一個逗號,相應而來的就是對內的封賞。


    眼看著和泉馬上就要暫時交出去了,自己很可能要搬去淡路島上,平手汎秀索性大方了一會,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嗎!


    淡路那些歸降的國人,全部遷移出來。菅達長等人推薦給了信長,成為織田家的直屬部隊,知行自然是由信長解決。安宅信康及他手下的那批人則搬到和泉,與原來的國人眾混編。另外此次出戰過的和泉國人眾都得到一筆不小的加贈,居首的寺田安大夫被增加到八千石之多。


    轉封對於豪族地侍而言,顯然不是什麽好事情。但淡路人在之前的一係列戰事中表現的很一般,所以也爭取不到什麽好待遇。再者新領地的石高普遍都高於舊領地,這已經是汎秀的“厚待”了,沒什麽話好說的。


    為首的安宅信康,因為其父的關係,視野要比一般豪族開闊得多,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對於遷出淡路是毫無反對之心的,於是其他人也隻能接受安排。


    另外一眾與力是平手汎秀無權幹涉的,他們得到了信長的親自嘉獎,並且繼續安排在和泉駐守。


    還有西讚岐三郡方麵,土地總計近三萬石,由於當地豪族大多得到了“本領安堵”,剩餘空間就不大了。在界町辛苦了一年多的蜂須賀小六被信長“赦免前罪,恢複五千石知行”,同時派往讚岐駐守,臨時委以三郡守護代之職。同時作為界町奉行的木下秀吉也恢複知行,還額外收獲恩賞,也是到了五千石的數目,依然擔任界町奉行。


    順便,平手汎秀到了這會才知道,木下秀吉娶了生駒家的一個女兒做妻子。尾張生駒家是半商人半武士的身份,信長最寵愛的側室,奇妙丸(織田信忠)的生母就是出自這個家族。這其中有沒有什麽值得挖掘的裙帶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最終,和泉一國的八成領地都被分封出去,隻留下兩萬石的直領,是準備移交給新任的守護代,或者守護代們的。


    而平手汎秀遷到了淡路國的州本城,這裏的豪族國人幾乎盡數遷出,小領主一個不剩下了。另外島上宗教力量薄弱,寺社領加起來也才幾千石。於是就留下了五六萬石土地,其中六成是平手家的直領,四成是譜代家臣們的俸祿地。事實上這四成俸祿地,家臣也隻是能獲得收入,並無傳統意義上的自主權限,一切行為要以家法行事。


    西讚岐三郡,由蜂須賀小六代表織田家占領,但實際上,他能管好自己的五千石就不錯了,當地豪族以香川之景為首,獨立性是相當高的。


    總而言之,經過了這麽一係列複雜的人事變化之後,一般人早已晃瞎了眼,根本無法判斷是賺了是虧了。


    平手汎秀由和泉守護代變成了淡路守護,表麵上,控製的領地大大減少,由十四萬石變為六萬石,但其直接掌握的收入卻是從四萬一千石變成了五萬六千石。


    另一方麵,他的權限似乎僅僅限於淡路,和泉與西讚岐名義上都沒什麽關係了。但仔細琢磨,又隱約讓人覺得,這一帶地區的所有事務,卻又好像擺脫不了他的印記。


    事情就是這麽奇妙。有的人即便有了名分仍掌握不了真正的實權,有的人能恰如其分地讓名分發揮出相應的作用,有的人不需要名分也能彰顯出強烈的存在感。


    新上任的守護代或者守護代們,還沒到任,就已經先被看衰了。


    不過底層的聲音當然到不了京都禦所高官們的耳朵裏。公方大人以及他的那批家臣們,依然覺得隻要拿到了守護代的位置,就能拿到實際權力。


    平手汎秀主動讓出經營許久的和泉,這個行為被幕府認為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足利義昭懷著“借近畿群豪壓製織田”的思路,暢想著足利家的“偉大複興”之路,殊不知信長已經開始暗中策劃,如何剪除這些不聽話的所謂“群豪”們了。


    至於處在輿論風暴中心的平手汎秀,他的心思已經早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軍事的手段告一段落了,商業的手段就要跟上。


    淺井長政西征已經半年了,也打下了不少地盤,獲取了不少戰利品。平手汎秀借著提供低價糧餉的機會,在播磨國刷到了很多存在感,但還沒怎麽取得盈利。


    正好現在閑下來了,又有了信長的兩萬貫撥款,足以做些事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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