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場中眾人哄堂大笑。


    “押司說笑了,”其中一人笑道,“他薑齊分自家地,於我等何幹?”


    “薑老驢子還在,他薑齊就分地敗家,該頭疼的不是薑老驢子嘛!”


    “宋押司穩坐,”幾個財主一起安撫著宋江宋公明,“押司在縣裏州裏忙碌,見的都是知縣知州這般高高在上的,操心的也是一州一縣的大事,哪裏曉得我等小門小戶的計較?”


    宋江嗬嗬一笑,端起酒杯,“你們可知薑齊薑進士手下多少人?可知他要分多少地?他那些地若是分完了,你們可知他要分誰的地?”


    一番四個問題出口,宋江不再言語,隻顧喝酒。


    那些財主臉上笑容也慢慢收了起來。


    其中一個大膽的,低聲道:“之前傳聞,那薑齊因為得罪了貴人,才沒了仕途,破家舍業的落了草,成了山大王……”


    “咱們也是走南闖北有了見識的,那些落草為寇的什麽樣,誰都知道,花點錢的事,也不用擔心太多吧。”那人說著,偷眼看了一番宋江。


    “尤其押司在江湖上也是名號響亮,那薑齊既然落草,肯定也會給押司幾分麵子!”


    “對對對,”其中一個年輕人嗬嗬笑著,給宋江杯中續上酒水,“押司為人仗義,京東兩路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這薑齊若是跟咱們在官麵上做文章,咱們還怕他幾分,可若是說起江湖上,他給押司提鞋都不配啊!諸位,你們說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左右不過是花點錢而已!”


    “羊毛出在羊身上,咱們提點租子,不什麽都迴來了?”


    宋江嗬嗬冷笑,將手中酒杯猛地擲出!


    “鼠目寸光!”宋江低聲訓斥道,“薑齊養的那些人,可都是會殺人的!你們誰第一個出頭?試試他刀鋒利否?”


    “那押司說如何辦?”


    “去告官!”宋江陰沉著一張黑臉,沉聲說道,“告到知州衙門裏去!不然,下次分地時候,就是你們這些土財主身死的時候!”


    說完,宋江起身,拱手一禮,“小可言盡於此,諸位自便!”


    在宋江離去之後,那些土財主才把門關好,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起來。


    “如此看,這薑齊是肯定要鬧事了!”


    “他們家早年間就來曆不明,怕是真的不安分!”


    “分地的事情是真的,咱們該怎麽辦?”


    “老夫和薑驢子有點交往,可以探探風。”


    “這地是俺家祖上傳下來的,打死也不能敗家!”


    “他薑齊要個好名聲,那就給他好名聲!不過,別想拉著咱們一起!”


    “對!”


    “那報官嗎?”


    “報個屁!不報官咱們還能和薑齊談,報了官,可就是不死不休!關鍵你有多少家底能喂飽他們?”


    “可看宋江的意思……”


    “一個小小押司,真把自己當盤子菜了!”


    “咳!”門外,傳來一聲輕咳,眾人又忙飲酒作樂起來。


    隻見宋江去而複返,嗬嗬笑著拱手一禮,也不進去,隻在門外,但是聲音頗為響亮,“諸位賢達,縣裏這免役錢該交了,還有州裏的捐錢也得報個數,迴頭小可也好給老爺們迴稟一聲。”


    “哎呀!今日宴席說的就是這個,依照舊例,定不會讓押司為難!”


    “如此小可就多謝諸位賢達!”宋江麵上堆笑,舉止有禮,態度也是一貫的親切謙卑,讓人挑不出毛病。


    等這次宋江離開,眾人也沒有了繼續的興致,不少人左右看看,輕歎一聲,紛紛下樓離去。


    宋江離開之後,直接奔向知州衙門,求見梁子美。


    “你又來做什麽?縣裏秋稅的準備做好了?”


    梁子美對宋江已經沒有了興趣,此人在他眼中,雖然有些才幹,卻失了格局,做個輔佐尚有不足,若是提攜起來,怕是日後一個不好,牽扯到自己頭上,反而不美。


    “恩相容稟!”宋江依舊謙卑如故,“那薑齊已經開始分地!”


    “哦,”梁子美不以為意,“分的好啊。朝中最近也有重新提及方田法的苗頭,薑進士能以身作則,感念朝廷,可見是個忠心的,若是天下進士皆是如此,大宋大治矣!”


    “可民怨頗重!並非所有士紳皆有土地可分!”宋江直接說道,“士紳怕殃及自身,剛剛設宴請了小人,談及此事,無不咬牙切齒,深以為恨!紛紛進言,說如此擾亂太平之輩,怕是須恩相下雷霆之威!”


    “誒!”梁子美瞟了一眼宋江,“你是老書吏了,官場規矩難道不懂?鄆州和鄆城縣雖說共處一城,可,畢竟此事乃是出在鄆城縣中,時文斌教你文章,難道不教你規矩?”


    宋江豈能不知?


    來此稟告梁子美,為的就是看梁子美態度如何!


    聽了此話之後,心中已經有底的宋江連忙告罪,退出知州衙門!


    時文斌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宋江,歎了口氣,自己求得就是能做個好官!


    什麽叫好官?


    任上能不出事,能少出事,就是好官!


    可偏偏多了一個給自己惹事的押司!


    “本縣豈能不知薑齊為人?又如何不知他事事透著詭異?”時文斌怒聲道,“隻要他如今安分守己,不出亂子,本縣便已經燒高香了!你無事撥撩他作甚!一任知縣不過三年!本縣這三年裏他無事便好!至於他在下任知縣任上是否出事,出多大事,就和本縣全然無關!你行事如此莽撞,如何能入官場?”


    “老師,知州梁大人處,已經有了計較!”宋江稟報道,“且京中也有貴人想要借著時機往上走一走,老師何不也借此進步?”


    “天真!你身後何人?本縣身後何人?他梁子美身後何人?啊?梁子美是蔡京門人,我時文斌身後什麽人都沒有,你呢?一個區區押司,在本縣之內的顏麵,是因身後有我,就是我這個芝麻綠豆的知縣給你撐腰!真要出事!他梁子美能有人伸手拉他一把,調往他處,我呢?你呢?”


    時文斌左右走了幾圈,指著宋江腦袋,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番,才歎了口氣,繼續道:“鼠目寸光!明日且隨我去知州衙門,咱們也學江湖人做派,給他個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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