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蒙蒙亮,或許是路丘縣建在群山之間的原因,城內霧氣很大,二十米開外都見不著人影。


    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窸窸窣窣。


    然而,在街道最繁華地段,矗立著四根大腿粗,約莫兩丈高的實心柱子,柱子周圍數十名甲士挎刀而立。


    每根柱子上都吊著一個人,每個人雙手都被拇指粗的麻繩困住,赤膊著上身,模樣極其淒慘。


    隨著甲士敲響銅鑼,來來往往的行人慢慢聚了過來,人群之中不乏認識四人的,一時間,人群沸騰了起來,各種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加之四人喊的口號。


    仿佛向平靜的湖麵扔下一塊巨石,震得心中有鬼之人,靈魂顫粟,他們本就有妻兒老小,並不是純粹的土匪流寇。


    隻見人群之中,不少人悄悄退至人後,臉色慌張,接著鑽進不同的大街小巷,顯然這部分人心中有鬼。


    然而,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們身後都遠遠的跟著一人,借著大霧掩護,絲毫不用擔心被發現。


    高樓上遠遠望著這一切的王川,嘴角翹起一絲笑容。


    他此舉便是要摸清楚。


    這路丘縣到底有多少人心中有鬼。


    雖然做不到一網打盡,但卻可以順藤摸瓜,慢慢理清這攀枝錯節的蜘蛛網。


    如若民匪都分不清,這匪就不用剿了。


    看了兩眼,王川就帶著人迴了駐軍大營,這剿匪是次要的,省裏的波濤洶湧,才是他該關注的。


    對付土匪流寇無非刀槍劍戟。


    但應付省裏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他心中沒有絲毫底氣。


    甚至都懷疑自己真的能走到對岸嗎?


    ……


    平陽府。


    巡撫衙門後堂。


    趙雲禮身穿常服,洗了把臉,用鬆江棉布擦了擦手,隨意的扔在由梨花木打造的盆架上,漫不經心的問道:


    “平陽知府到路丘縣了嗎?”


    一旁低著頭的書辦答道:


    “徐參將已經迴信了,他們入了路丘縣城,安營紮寨住了下來。”


    趙雲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迴封書信給他,讓他將平陽知府拖在路丘,等省裏事完了再迴來。”


    “是!”


    那書辦低著頭退了出去。


    這時下人拿著趙雲禮官袍走了過來。


    趙雲禮看了眼紅色官袍,對著那下人揮了揮手,說道:


    “不穿了!”


    一時間,後堂內就趙雲禮獨自一人,他也不坐,就站在中間,雙眸望著大門,似乎在等什麽人一樣。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趙雲禮依舊站著不動絲毫。


    就在這時,後堂大門外走進來了四人,標準的飛魚服繡春刀,顯然是錦衣衛無疑。


    這一刻,趙雲禮動了,但他並未上前相迎,而是裝作剛洗完臉的樣子,含笑說道:


    “看了一夜的公文,也來不及換官服,還望四位上差沒見怪,既然朝廷要在豫州查韃子內鬼,那我這個豫州巡撫當全力配合。”


    那為首的錦衣衛皺了皺眉頭,看不出這豫州巡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說道:


    “那就有勞趙大人!”


    說罷,錦衣衛那頭轉身,帶著其餘三名錦衣衛出了巡撫後堂。


    剛出巡撫衙門,一名錦衣衛就不滿的說道:


    “這豫州巡撫想幹什麽,見我們連官袍都不穿。”


    另一名錦衣衛接過話茬,戲謔說道:


    “還能想幹什麽,別人是封疆大吏,看不上我們唄!”


    剛才說話那錦衣衛更是不爽,朝地上呸了一聲,罵道:


    “狗屁的封疆大吏,清河江裏的綠毛龜都比這號人稀罕,欺人欺到我們錦衣衛頭上。”


    走在最前麵的錦衣衛那頭,皺了皺眉頭,接著頓住腳步,緩緩開口說道:


    “這豫州巡撫是想置身事外。”


    說著,他冷哼一聲。


    “甩鍋甩到我們錦衣衛頭上來,這趙雲禮還真是大乾開國以來獨一份,希望他將鍋都甩幹淨了……那新上任的平陽知府了?”


    一直沒說話的那名錦衣衛開口了。


    “那平陽知府,剛上任第二天,就被趙雲禮一紙調令,調到路丘縣去剿匪去了,一時半會怕是迴不了平陽府。”


    聽到這話,錦衣衛那頭臉色陰沉了下來,挎刀的手下意識緊了緊,他們下豫州,可背負皇命。


    這新任平陽知府便是破局之人。


    如今,趙雲禮將人調去剿匪,這分明是想對著和朝廷幹,或者說,趙雲禮在掩飾什麽?


    這時那名錦衣衛再次開口說道:


    “豫州布政使兼按察使的鄭青陽,這段時間好像做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底下的人說,鄭青陽曾麵見過江湖上那些臭蟲。”


    錦衣衛那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說下去!”


    那錦衣衛頓了頓,繼續說道:


    “新任平陽知府在來上任的時候,曾在半路被江湖臭蟲劫殺,這我們細細查過,好像是那新任平陽知府在清河當知縣時,殺了幾隻臭蟲,尋仇而來,但我感覺這怕是有人透露消息,故意為之。”


    錦衣衛那頭看向他,臉上浮現笑意,問道:


    “可有證據?”


    那錦衣衛搖了搖頭,答道:


    “處理的很幹淨,沒找到證據!”


    錦衣衛那頭頓住的腳步繼續向前走,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絲狡詐。


    “我們去布政使衙門,見見這位鄭青陽。”


    很快四人來到布政司衙門,一路上暢通無阻,直接走到鄭青陽辦公的地方。


    見四名錦衣衛忽然出現,鄭青陽差點沒嚇暈死過去,戰戰兢兢的起身,繞過公案來到四名錦衣衛麵前。


    “幾位上差,可有什麽事?”


    錦衣衛那頭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問道:


    “鄭大人,我手底下的人說你和江湖上的人有來往?這事,是真還是假?”


    鄭青陽一顫!


    額頭冷汗直冒,後背內襯已然被冷汗打濕,哆哆嗦嗦的答道:


    “上差,沒有的事,下官就見了幾名商人。”


    錦衣衛那頭冷哼一聲,披風一甩,帶著三人轉身便離去,他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震懾住這些官員,在慢慢向下查。


    出了布政司衙門,錦衣衛那頭騎上馬,深深望了一眼大門上的牌匾,下令道:


    “去路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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