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年年撓頭,正在糾結要不要把仇敵的事情真相告知於他。


    一方麵,她覺得說了的話,他們就是一條賊船上的人,也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如果能順道擺平幾波皇帝派來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另一方麵,她怕說了,顧振國會翻臉不認人,火速與她撇清關係,或者直接拿她去邀功。


    她有些不敢賭,還是再觀察觀察吧!


    “師傅,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還有一個師傅,教我……”蘇年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柳白,教算命?教畫畫?


    “教我讀書習字!”墨染怎麽不算半個師傅呢!


    顧振國心中了然,這女娃娃身上的秘密似乎還不少,但目前都在他可接受的範圍內。


    “你跟安兒差不多年紀,咱們也不拘泥於稱唿,你便叫我爺爺,往後同我學武!”


    蘇年年乖巧點頭,其實心裏亂糟糟的,先是柳白,再是鎮國將軍,都是有意無意地把她拉入權力的漩渦。


    明明什麽都沒做,憑啥要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有誰問過她同不同意了嗎?


    她覺得車廂裏有點悶,掀開車簾吹風。


    車外漆黑一片,唯有那點點星光,似是不甘被黑暗吞噬,在遙遠的天際閃爍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雖比不上月光清暉普照,但勝在數量繁多。


    “暗夜雖長,我亦無懼。”


    蘇年年心中默念,似乎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馬車終在夜半時分順利抵達平樂鎮,許文皓早已趴在自家爹的懷中沉沉睡去。


    許如清讓馬車稍等片刻,自己快步抱著人進了縣衙,沒過多久,他小跑出來,掀開蘇年年所在馬車的車簾。


    “前輩,天色已晚,您也早些帶著孩子迴去休息吧!”說著,他招手讓蘇年年下車,“年年,跟我走吧!”


    蘇年年睡了一天,現在清醒的很,三兩步跳下車,跟裏麵的人揮手告別。


    顧辰安被一個健碩的士兵抱著上車,低調奢華的馬車緩緩駛離縣衙,直至沒入黑暗中。


    “年年,你是在這休息一晚還是想迴蘇家村?”


    蘇年年毫不猶豫,“迴家。”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


    許如清猜到她會這麽說,吩咐車夫調轉馬車,親自送人迴了蘇家村。


    萬籟俱寂,隻能聽到大黃不時吠兩聲,蘇年年輕輕敲了兩下院門,不到半刻鍾,裏麵便傳來一陣趿拉著鞋子的腳步聲。


    緊接著,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兩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是王桂花和蘇國邦。


    蘇國邦嗓音沙啞地喊著:“乖寶,你可算迴來了!”說完一把將蘇年年拉進懷裏,粗糙的手掌在蘇年年背上輕輕摩挲著,一時都忘了身後的人。


    王桂花湊近了些,看清來人後,客氣道:“辛苦大人送年年迴來了,皓兒沒事吧!”


    許如清作揖,“這次多虧了年年,否則皓兒怕是兇多吉少,改日,我定親自帶著皓兒上門道謝。”


    王桂花幾人望著許如清的馬車走遠,這才關上院門,進屋點了燈。


    “快讓奶看看,有沒有哪傷著了,這幾天指定沒吃好,瞧這小臉瘦的還沒一個巴掌大,明日奶買些肉迴來,給你好好補補……”王桂花滿臉心疼,抓著蘇年年仔細檢查一通。


    蘇年年許久沒聽到王桂花的絮叨,突然覺得異常親切,鼻子微微泛酸。


    在外她是獨當一麵的大孩子,隻有在家她才能做無憂無慮的小孩。


    蘇國邦想到什麽,穿好衣裳朝外走去。


    沒過多久,廚房裏升起嫋嫋炊煙,蘇國邦從廚櫃裏拿了兩個雞蛋,等鍋中水燒開,把蛋臥了進去,眼瞅著蛋浮起來,擱了兩大勺糖盛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碗端進屋中,王桂花正好也幫蘇年年換了身衣裳,“乖寶,餓了吧,快趁熱吃,吃完早些睡,明早爺起來給你燒水洗澡。”


    王桂花把人抱到桌前,蹲下身子給她脫鞋。剛剛脫衣服的時候,她就看出年年的腳有些跛,肯定是傷著哪了。


    蘇年年看著碗裏的糖水蛋,心中越發酸澀,她含著淚,埋頭小口吃著碗裏的糖水蛋,眼淚再也止不住,滴落在碗裏,濺起點點漣漪。


    “乖寶,不哭不哭,是不是奶弄疼你了!奶動作輕些!”王桂花抬手給她拭淚,結果越擦越多。


    蘇國邦也慌了神,趕忙揉著她的腦袋安慰道:“乖寶,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爺,爺去給你報仇。”


    他的話說的很是豪邁,但後麵又補充了一句,“要是爺打輸了,你要記得來救爺啊!”


    蘇年年營造的悲傷情緒一下子被打破,她抽噎著說:“爺,你把鹽放成糖了!”


    蘇國邦:……


    一次的外向換來一輩子的內向,他……以後再也不做飯了。


    虧他還怕不夠甜,又特意多放了兩勺,黑燈瞎火的,認不出也不能怪他吧!


    “乖寶,是爺的錯,你別吃了,這水明日用來做菜,可別鹹著你了。”


    蘇國邦想把碗端到廚房去,蘇年年卻不肯鬆手,直到兩個蛋都被她吃完,才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


    她現在才發現,糖水煮蛋,糖不一定是真的甜,但鹽是真的鹹。


    可若是讓她選,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鹹的,因為這才是她想要的家人。


    蘇國邦不信邪,奪過碗淺嚐了一口,真的是齁鹹,鹹的他立馬想吐,但想著這麽多鹽他又舍不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趕快放下碗去院中喝水。


    他喝完水,還不忘給蘇年年舀一瓢進屋。


    蘇年年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瓢,嘴裏的鹹味才漸漸淡了下去。


    王桂花給她的腳上好藥,把人抱到床上,“好了好了,你們倆別喝那麽多涼水,小心明日鬧肚子!”


    她邊把地上的水盆端起來,邊把蘇國邦往外趕,“老頭子,快去小的那裏睡,我們馬上也要睡了。”


    床並不大,兩個人睡可以自由翻身,三個人睡,便顯得有些擠了。


    再加上蘇國邦睡相不好,又會打鼾,她怕老頭子吵到蘇年年休息。


    蘇年年喊住了要出去的蘇國邦,“爺,你要不就睡這吧!咱們三個人擠擠,你要是去大哥那屋,怕是要把他們都吵醒了。”


    蘇國邦誒了一聲,笑著跑出去放了瓢麻溜地爬進了床裏側。


    夜間鼾聲陣陣,本就睡不太著的蘇年年,睜著眼數了一個晚上羊,直到天擦亮,才勉強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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