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指揮使迴來了,請您去後院,但您的婢女怕是得在這裏等您……”沈府管事恭敬道,“老奴給您帶路!”


    迎春一聽這話,有些緊張上前:“姑娘……”


    宋南姝拍了拍迎春的手:“沈指揮使不是壞人,別怕!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迴來。”


    迎春是親眼看著沈指揮使救過他們姑娘的,自然也願意相信沈指揮使是好人。


    可沈序洲的名聲在外,迎春還是有些擔憂的。


    “那……那姑娘快些出來!”迎春叮囑。


    “嗯!”宋南姝頷首。


    宋南姝跟著沈府管事,沿九曲十八彎的廊廡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一座燈影幽暗的院落,裏麵竟看不到一個下人仆從。


    院落四周和鵝卵石鋪設的石道兩側,設有金鶴銅燈。


    一棵需六人才能抱住的古槐立在院中,滿園的幽蘭香草,芬芳馥鬱。


    院中廊廡下綴著金鈴,夜風拂過,細碎的鈴聲便此起彼伏。


    宋南姝私心裏覺得,這院落風雅幽靜的,不像是沈序洲會喜歡的。


    “這裏是?”宋南姝側頭問管事。


    “這是我們指揮使的住所,指揮使平日不喜歡人伺候,也不讓我們輕易踏入,所以院落裏不留人,宋姑娘自行入內便可,老奴在門外等著姑娘。”沈府管事笑盈盈道。


    聽管事這麽說,宋南姝反倒有些緊張。


    她藏在袖中的手收緊,還是踏腳跨入門檻,踩著鵝卵石道,朝隔扇敞開亮著燈的正房走去。


    屋內的燈光不算亮堂,就著搖曳的昏暗燭光,宋南姝看清楚了屋內簡單的陳設,垂帷之後是一張眠床和衣架。


    另一側擺著還冒著熱氣的浴桶和屏風,還有張整齊擺放沐浴所用之物的長桌,其餘再無其他。


    “今日來,是想好了,要用你自己換定魂丹?”


    聞聲,宋南姝猛然轉頭,這才看清楚,沈序洲就坐在通往二樓的木製樓梯上。


    那樓梯被光線隱在暗處,不仔細瞧……著實是留意不到。


    沈序洲單手手肘撐在背後高幾層的木梯上,一條腿屈起,一條腿舒展,手中擺弄著一條發帶,姿態十分的舒展放鬆,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


    宋南姝鼓起勇氣走到樓梯口,仰頭望著沈序洲:“求沈指揮使賜藥,南姝感激不盡。”


    沈序洲麵具後漆黑的瞳仁定定望著宋南姝,將發帶纏繞在戴著黑色鹿皮手套的右手上。


    “宋姑娘,我手中握著定魂丹,就那等於握著你弟弟的命,這麽好用的把柄,你讓我舍棄……”


    宋南姝聽到沈序洲輕輕“嘖”了一聲,她從袖中拿出寫好的婚書。


    “我已經拿到了柳雲珩的和離書,也已經送到了府衙,從此我便是自由之身!這個……”宋南姝看著手中的婚書,“是婚書,我已經畫押!隻要沈指揮使畫押簽字,以後我們便是夫妻,便是一條船上的人。”


    宋南姝將脊背挺得筆直,生怕露怯:“沈指揮使應該已經知道,我是禮部尚書薑裕行的親生女兒,與我成婚,對沈指揮使來說,這層姻親關係或許還有別的可利用的地方。”


    “宋姑娘一直等我到現在,是想今日就拿到定魂丹?”


    “是!”宋南姝應聲。


    今天她必須拿到,她得讓宋書硯盡快服用定魂丹,然後離開京都。


    她總覺得,讓宋書硯陷入到對她這種違背倫常的感情中,她也負了很大的責任。


    因為宋書硯看出了她對他的需要,所以他在宋南姝的麵前演出她需要的那種弟弟。


    宋書硯感情觀扭曲成今天這種樣子,也有她一直縱容的關係在。


    宋書硯以後是要考科舉入仕的,他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


    他應該有一個可以彼此互相幫扶的妻室,有一個非常好的嶽家,能讓宋書硯以後仕途之路走的更為順暢。


    他應當在朝堂之上展現他的能力,實現他的抱負,做一個吊民伐罪、除暴安良的好官。


    而不是,陷入到姐弟背德的這種汙名中。


    聽到宋南姝的迴答,沈序洲慢吞吞站起身。


    她立在木製樓梯之上居高臨下望著宋南姝:“那我今日,也想拿到一點宋姑娘身上的東西,不知道宋姑娘願不願意今日就給。”


    身姿挺拔的沈序洲,半身完全沒入燈光照不見的黑暗中。


    宋南姝隻能看到他修長的雙腿,這無疑給身處樓梯之下的宋南姝,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宋南姝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


    甚至不用沈序洲明說,宋南姝就明白沈序洲要她給的是什麽東西。


    冒著熱氣的浴桶,和沈序洲不允許仆從踏足,卻讓她獨自一人進來的住所。


    宋南姝不是個愚蠢的人,這指向很明確。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她之所以能十分果決地離開柳雲珩,哪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是因為她沒有和柳雲珩圓房。


    可,宋南姝覺得沈序洲或許不了解她。


    在薑箬璃迴來後,哪怕她已經和柳雲珩圓房,她也是會堅決離開柳雲珩的。


    但這話她不能說給沈序洲聽,因為不管怎麽說都像是一種不願付出的狡辯。


    宋南姝望著半身處於黑暗中的沈序洲,道:“盡管我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可如果……隻有這樣才能讓沈指揮使放心的話,我願意。”


    聽到宋南姝的話,他攥著發帶的手收緊。


    無法被宋南姝察覺的隱秘黑暗中,她看不到男人眼底的暗潮洶湧。


    所以在宋南姝的心裏,是不是除了宋書硯這個弟弟之外,任何男人都可以成為她的丈夫?


    沈序洲慢條斯理從木製樓梯的陰影中走了下來,立在宋南姝的麵前,鬼魅麵具被燭火映得忽明忽暗。


    宋南姝嗅到了沈序洲身上,掩蓋在沐浴過後皂角清香之下的酒味,手心不自覺收緊。


    “你就不怕……這麵具之下,是一張醜陋到極致,讓你恐懼的臉?”沈序洲問。


    他甚至惡劣地想,要是在他完全得到她之後,或者是……在得到她時,讓她看到這副麵具後……是一張宋書硯的臉,她會是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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