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夫人,您與柳世子真的是……好生相似!一個要我給薑姑娘補償,一個要我向薑姑娘報恩。”宋南姝還是那笑靨靨的模樣,“好似,我生來……就欠了薑姑娘的一樣。”


    薑夫人搖頭:“不是!娘不是這個意思……”


    “薑夫人慎言!我養母已亡故,親生父母也已離世,還望薑夫人尊重逝者。”宋南姝漠然看了薑夫人一眼,開口喚道,“迎春,送薑夫人!”


    說罷,宋南姝抬腳便走。


    “南姝!”薑夫人追了兩步,竟跪了下來,“求你了南姝!娘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阿璃去死!”


    “姑娘,薑夫人跪下了!”迎春低聲提示。


    宋南姝腳下步子一頓,攥著團扇的手骨節泛白,迴頭:“若我的娘親還在,她見到我,應當會問一問……我脖子上的傷要不要緊,還疼不疼!會心疼我還包紮著的手指,會問問……長街之上我帶了認證指責柳家給我下藥是不是真的,可有傷到了身體,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之症!”


    “而不是一見麵就在為旁人籌劃,口中說這助我和離,實際是讓我為旁人讓路!硬要讓我認下所謂恩情,給旁人請神醫。”


    宋南姝沒法忘記,那日長街之上,她險些死於死士刀下,薑箬璃被柳雲珩護著但有擦傷。


    薑家夫婦趕來後,薑夫人拉著薑箬璃擦傷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淚,直問薑箬璃還傷到了哪裏。


    當時孤身一人的宋南姝是多麽的豔羨。


    因為在宋南姝看來,那才是真正的慈母心腸。


    而她……從未在養母那裏得到過。


    薑夫人瞳仁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視線落在宋南姝指尖還被細棉布包紮著的手,又淚眼朦朧看向宋南姝頸脖上,高領衣裳也著不住的包紮痕跡,心一下就揪成一團。


    “南姝……南姝!”薑夫人哭得不能自已,說話都不成調子,“你……你疼不疼!是阿璃生死徘徊,娘真的太著急了!是娘……娘的錯!南姝你疼不能?你別恨娘,你讓娘看看你的傷……”


    宋南姝閉了閉眼,自嘲勾唇搖了搖頭。


    恨,談不上。


    也沒有那個必要。


    再睜眼,宋南姝眼底隻剩一片冷漠。


    “薑夫人,我能當眾和柳雲珩撕破臉,就不懼和薑家撕破臉!薑夫人若還是胡言亂語以我母親自居,脅迫我!我倒是不介意讓宋家人知道……他們宋家的親生女兒在哪兒!薑夫人也不希望薑箬璃被醃臢齷齪的宋家人覬覦吧!”


    薑夫人雙眸瞪大,直到宋南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都沒能緩過神來。


    宋南姝一路低垂著頭前行,轉角處不留神,撞進了宋書硯懷裏。


    “阿姐……”宋書硯連忙將宋南姝扶住,“沒事吧?”


    宋南姝仰頭望著滿目關切的宋書硯,緊緊抿住的唇總算是有了弧度,清淺笑著:“沒事。”


    宋書硯還能聽到薑夫人的哭聲,他扶住宋南姝:“我送阿姐迴去休息。”


    沿著抄手遊廊往迴走,宋書硯忍不住同宋南姝說:“以後,這種無關緊要的人再來,阿姐不必出麵,讓我來打發了便是。”


    “無事,親自來見了也好。”宋南姝望著遊廊中搖搖晃晃的燈影,“其實,我以前一直在想,薑夫人……知道我在宋家的處境,知道宋家如狼似虎,那……有沒有一次,想把我認迴去過。”


    或許是孩子,天生對母親這二字有所向往。


    宋南姝也不例外。


    “今天我明白了,應該是沒有的。”她笑了笑。


    以前,薑夫人擔憂薑箬璃迴到宋家的處境,不肯認她。


    如今……


    薑箬璃為了能嫁柳雲珩,撞柱以死明誌。


    柳雲珩又入宮請求陛下下旨,讓他娶薑箬璃為平妻!


    平妻是妾。


    薑夫人哪裏舍得。


    這不,今日薑夫人就想到了法子,對外說……她與薑箬璃是雙生子的說法。


    以前薑家人明知道宋南姝經曆了什麽,麵對的是什麽,怎麽就沒想過以這種方式把她認迴去?


    說到底,還是不想認罷了!


    這一點宋南姝早就清楚,所以才遠離宋家。


    她想,在薑夫人和薑家人的心裏,應該是巴不得永遠不知道所謂身世真相,這樣他們便能更心安理得的從她這個孤女身上,索取他們女兒需要的東西。


    今日,宋南姝明白一個道理,人啊……還是不能對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生出貪念。


    否則,貪念成刀,傷的隻有自己。


    “他們把珍珠當魚目,錯的是他們。”宋書硯語聲中又帶著幾分慶幸,“但我也很高興他們的有眼無珠,把阿姐留給我了我!阿姐……自母親離世後,除了你,我也一無所有。”


    宋南姝腳下步子一頓,轉頭與宋書硯狹長眸子中溫和的視線對上。


    心底褶皺像被宋書硯溫柔的話音輕飄飄撫平,她抬手想如同小時候般摸一摸宋書硯的發頂,卻發現如今宋書硯身姿修長挺拔,竟然已經夠不到了。


    要摸到他的發頂,需要踮起腳尖。


    宋南姝正要收迴手,宋書硯便溫柔扣住她的手腕,低頭俯身將她的手放在發頂,輕輕蹭了蹭。


    “阿硯……”宋南姝輕笑一聲,眼眶發紅,“阿硯現在長大了,阿姐已經夠不到阿硯發頂了。”


    宋書硯一瞬不瞬凝視宋南姝的眼:“阿姐要撫,阿硯隨時低頭。”


    宋南姝心裏暖的一塌糊塗。


    柳雲珩去求陛下的事,宋南姝沒有告訴宋書硯。


    畢竟,宋書硯距離皇帝的距離太遠,說了也隻能是徒增宋書硯的煩惱。


    對宋南姝來說,這件事並非沒有破局之法。


    薑夫人剛說,讓薑尚書進宮……對皇帝說明她和薑箬璃身世。


    宋南姝又為何不能利用這一點。


    ·


    第二日一早。


    宋書硯陪著宋南姝用過早膳,便帶著宋南姝備下的厚禮,前往沈府替宋南姝向沈序洲表達謝意。


    誰知還未上馬車,人就被叫住了。


    宋書硯迴頭,竟是薑夫人。


    不知道薑夫人這是昨晚在府門外待了一夜,還是一大早又來煩擾宋南姝。


    “宋公子。”薑夫人站定在宋書硯麵前,看著宋書硯眼眶泛紅,“你和阿璃是長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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