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是剛蒙蒙亮,今日的天氣和陳昭的心情一樣,陰鬱又讓人覺得沉悶。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亮開的原因,遠處的天空還有幾朵雲彩呈現霧黑色,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像是下一秒就要壓在你身上。


    今天陳昭早早的就醒了,他沒有選擇起床,因為他也不咋地自己起來了又能做些什麽。


    就這麽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較為複古的吊燈在天花板的正中央,上麵那些複雜的裝飾在陳昭看來就是一團亂糟糟的毛線。


    纏著人心煩,又解不開,又放不下……


    他還記得自己昨天在健身房的瘋樣子子,當時的他一心隻想把胸裏的火氣和委屈一起釋放出來,根本不想在意自身是個什麽情況,直到顧凝思走了進來,他才覺得冷靜一點,也隻是一點而已。


    在顧凝思進來後再發生了什麽他對此全然不知,就像是被人為刪除了昨天,整個腦子空蕩蕩的。


    “……應該是顧姐對我出手了吧。”這是陳昭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早在醫院的時候,陳昭就發現了顧凝思一直以來的顧慮,她就是怕自己會因為這件事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從昨天詢問自己臉色的情況就看出來了,她們兩人之間不可避免的會有一場對話。


    “嗬嗬!”陳昭發出一聲苦笑,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滴消失在發絲內。


    人家顧凝思好歹也是一個會長,就算普通的心理醫生都能看出他現在的毛病了吧!那樣蹩腳的借口,可能也隻有墨璿那樣的傻子會信。


    陳昭現在對顧凝思的看法上又增加了感激,還有念小姐他們,對他們每個人,陳昭都應該說一聲謝謝。


    自己明明隻是一個普通人,在此之前隻是一個數據公司的打工人。自從進了黙語堂,接觸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認識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認識的每個人背後的馬甲就是他這種人一生都接觸不到的——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黙語堂,國際心理學會會長,雖然看不出到底是做什麽但很有錢的念小姐,還有雙馬影後沈微……身邊有這些人的出現,一時間不禁多次讓陳昭都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被外人知曉和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又或許隻是失憶了?


    ……如果這些都不是,會讓陳昭很難想通這些憑空出現在他身邊的大人物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們對自己太好,好到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陳昭不止一次覺得慌恐,覺得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過隻是:莊周夢蝶,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


    卻會因為手臂上時不時傳來的疼痛知曉這就是現實,他真的認識了這些人,碰到了這些事。


    ——


    早早醒來的不止是陳昭,還有念小姐。


    她昨天在聽完顧凝思講的要求後,當天晚上就發消息給手下,讓他們在早上八點前把清單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


    看著清單上全是讓自己買家具和一些裝飾用的東西,手下的人雖都是一臉的迷惑。也會礙於是老大的指示,乖乖聽話的去弄這些東西。


    雖然有一顆想八卦的心,沒那條敢八卦的命啊!


    所以這別墅在清晨別人還在碎覺的時候,房子麵前已經出現了一堆人了。


    所有人都在念小姐的安排下,把清單裏的東西按照老大的想法在三樓的一間空房裏,按著念小姐的照片裏的方位擺放。即使是房子裏用的材料都是很好的隔音用品,念小姐還是讓他們在腳上穿上了籠布,不讓發出一點聲音。


    在監工的過程裏,還時不時的往二樓瞥一眼,這麽怪異的舉動,讓那些充當搬家工人的下屬心裏更加好奇,究竟是什麽人,能讓異獸局的老大這麽小心翼翼?


    等全部弄完後,念小姐對著手機裏的照片,和房間裏的東西一一對照。


    這間房子與顧凝思照片上的一模一樣,連家具的擺放位置都差不了多少。


    這出色的完成度讓念小姐沒來由的高興起來,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原因吧!不僅是因為完成了任務感到開心,更多的是因為顧醫生開始向她提要求了!如果都開始有所求,這代表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所願?


    所求所願,隻為一人!


    她想著,上次就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已經傷害了顧醫生一迴,每每想到曾經,她都覺得墨璿說的很對,自己就是想的太簡單了,以自認為的無所謂,拋棄了那個全心全意的人。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她已經把事情全部處理完成了!現在就等著找個好機會把這些一咕嚕的全抖落出來,也能讓那位在心中掛念的許多年的人不在感傷。


    幻想太美好的結果就是,臉上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笑來,這原本是一個很普通的情緒表達方式。可在她的手下看來,像見鬼一樣——他們老大在異獸局這麽久,可是出了名的冷臉閻羅。


    突然見到這一場麵,讓他們紛紛覺得是幻覺,趕緊跟念小姐打了招唿就跑了。


    等到顧凝思睡醒洗漱完下樓,已經是八點多了,剛一下樓遠遠就看見了餐桌上的麵條。這一看就是剛煮起來的,還冒著熱氣呢!


    顧凝思用腳趾想也知道肯定是念小姐煮的,經過這麽久都相處,她也不在意什麽別人家的地盤了,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就開動。


    念小姐還在廚房擺弄著東西,轉頭看見顧凝思已經吃上了,笑了一聲。隨後又拿了兩個剝好的水煮蛋放在碗裏,走到顧凝思對麵將雞蛋推到她麵前。


    看見雞蛋的顧凝思眼睛都亮了,嘴裏的麵條囫圇嗦進去,用筷子戳著雞蛋。


    很喜歡吃雞蛋,無論是什麽樣的做法,她都照吃不誤,以前和宋曉洋剛在一起的時候,還被對方嘲笑過。


    念小姐就靜靜地坐在對麵看她吃東西,顧凝思吃的很專心,嘴裏時不時的還跑出一句誇獎來,給了念小姐這個廚師一個很好的評價。


    畢竟要把人家誇好了,這麽好的手藝不多見,萬一給人惹急了不做了怎麽辦?


    顧凝思的吃相很狂放,根本沒有什麽禮儀之說,雖然她生活在一個較好的家庭,但是那種整天壓抑自己的生活讓她過的很不舒服,除了在家裏會規矩,在外麵隻講究自己快樂。所以在吃這方麵她也沒有什麽顧及,偏偏她又是一個吃不胖的體質,隻要是好吃的,都會進她的嘴裏走一趟。


    這種體質很好,壞處也很明顯,幾年前的那件事帶給她的打擊不小,那幾年她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最開始的一兩年甚至天天泡在酒吧裏,整天把自己弄的醉醺醺的,隨之而來的就是日漸消瘦的身體。有一段時間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把她強製帶迴自己家裏,監督她調養了一段時間,才把酒這個東西戒下。


    現在在念小姐每天不重樣的的細心投喂下,顧凝思身上漸漸有了些肉。念小姐平常做飯的時候她也會來幫忙,洗洗菜,拿拿東西什麽的。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讓她留在這裏,隻有想要檢查她有沒有長胖一點的時候,才會同意幫忙,靠著兩人在廚房裏時不時的觸碰,判斷出她身上的有沒有長一點肉。


    自從上次顧凝思在醫院昏倒後,念小姐恨不得24小時都待在她身邊,平時餐桌上看著普普通通的菜,其實也是靠私下查閱無數關於營養餐的資料才能上桌的,念小姐還特意考了個營養師的證書,她的目的就是要把她養迴去,這些都是顧凝思不知道的。


    直到顧凝思吃完了所有東西後才發現,原來這人一直手撐在桌子上看著她呢,頓時臉上就燒了起來。


    心裏自認為的懷疑對麵的人是不是在想她怎麽吃這麽多?


    這人天天戴著口罩,看不見她的臉,讓顧凝思平時隻能從她的眼睛和話語動作裏判斷她的情緒如何。可偏偏這個人眼睛裏除了笑就再也不會有其他情緒的出現,這種就弄的顧凝思很鬱悶。


    她曾經不至一次的感覺自己這心理學會的會長要栽在這人手裏了。


    麵前的人臉色鬱悶了起來。


    念小姐猜到了她的想法,不動聲色的收了她麵前的碗筷,直到走到廚房洗完了碗才幽幽的冒了一句。


    “沒人嫌棄你吃的多,如果有就告訴我。”


    被戳中心事的顧凝思愣了一下,原來還鬱悶的心好像也輕鬆了起來,她接著念說話的尾巴問道。


    “為什麽要告訴你告訴你了之後呢?”


    開放性廚房,好處就是誰都能看見你在做什麽,見她抽了兩張紙,仔細的擦幹淨手上的水分,又朝自己笑了一下。


    “告訴我,然後我去打死他,不知道女孩子的體重是不能討論的嗎?這麽沒眼見!”


    “……小孩子嗎,還打死他。”顧凝思嘴裏嘟嘟囔囔的。


    念小姐沒聽見,專心在水池裏洗著其他的碗,白襯衣袖被高高挽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臂,骨感明顯的細長手指,稍用力,手背上就會隱隱顯露出青筋來,麵碗在她的手裏被隨意擺弄著,抹上洗滌劑,海綿在碗裏旋轉,白色的泡沫覆蓋在手上,別有一番景色。


    背挺的很直,披肩長發被她隨意紮起,紮的太鬆,額前有幾縷頭發跑了出來,隨著她的動作在眼前亂晃,她就會用小指勾起,甩到後麵去。


    可能是煩了,讓顧凝思感覺她甩的不是頭發,而是一個壞蛋!想到這裏她就覺得好笑,也確實笑了出來,這個場景被剛洗完碗的念小姐抓到了。


    重新將手擦幹,慢悠悠的解下圍裙,見她在桌上傻乎乎的笑著,心下雖有些疑問,但看見她笑了,自己心裏也開心……


    吃完早餐,顧凝思有些無聊,念小姐看她一個人站在落起窗前看著院子裏的花草,眼神有些空空,便給了她一個好消息。


    “你叫我弄的診療室已經弄好了,你現在要看看嗎?”


    “真的?肯定的啊!”


    聽到這個消息,顧凝思的鬱悶早就不知道在哪裏去了,牽起念小姐就往電梯走。


    看著被她牽著的手,顧凝思的手掌緊貼自己的腕骨,屬於對方的體溫透過皮膚傳到她的身體裏,眼中閃過欣喜,像是迴到了從前。


    她沒有說話,靜靜地被她拉著走上三樓。


    兩人到了三樓,一路上顧凝思都在想念要怎麽給她布置這房間?昨天發給她的圖片也隻是給她做一個參考而已,最終還是要靠她自己的想法。那張照片裏的工作室是她在重慶的那個小房間,走的時候,顧凝思將那裏的房子連同裏麵的家具都直接賣了出去,因為舍不得,就拍了一張照片當做留念。


    昨天突然拿出好久沒看的照片,讓她一時還沉浸在其中,直到很晚才有困意。


    顧凝思推門走了進去,在看見房間的第一秒她就呆愣在了原地,心裏有著難以壓製的激動。念小姐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看見她進來之後就沒有動作,以為她是不喜歡,便問道。


    “怎麽了,是不喜歡嗎?哪裏不好,你指出來,我馬上換。”


    “不!沒有,我很喜歡……”顧凝思攔下了念小姐準備聯係手下的想法。


    她隻是感到很意外,旁邊這人給她布置的這房間,跟她的照片裏的陳設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個房間,跟她以前的工作室簡直就是複製粘貼。


    顧凝思都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又迴到了那個地方?


    “你怎麽知道我以前的工作室的樣子?”


    顧凝思也不拐彎抹角了,既然她能擺成這樣,就代表她知道她有工作室,那張照片隻是一個示例,並沒有全方位的展示出來。


    還有她無法理解的就是,怎麽能連什麽東西都一樣呢?而且隻花了一晚上,這執行能力也太強了!


    念小姐見她不是對這樣的布置不滿意,悄悄鬆了口氣,迴應她的問題


    “你的照片拍的很清楚,按照照片上擺出來不成問題,我覺得你發了這張照片,就肯定是喜歡這種風格,就按照這樣給你弄出來了。”


    她語氣平緩,對起了個大早的事一字不提,那些東西比在她討眼前人開心的事情上屁都不算。


    什麽都沒有顧醫生開心重要!


    很清楚嗎?她自己拍的怎麽都不知道清楚到連咖啡機是什麽牌子的都知曉?顧凝思心裏暗想。


    她有些受不了念小姐的熱烈,想了一下,決定還是把想了很久的心裏話對她說出來。


    “念小姐,首先,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這段日子,我這你這裏生活的很好,再次對你表示感謝。


    但是,我上次也對你說過了,我有女朋友,而且我們關係很好,我也很愛她。所以希望念小姐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恩情積攢太多了,我還不了。”


    念小姐對她這一段話並沒有感到一絲的不適,反而很開心,連迴應她的話裏都帶了些愉悅。


    “我知道,顧醫生不需要有什麽顧慮。這是我自願的,顧醫生隻需要接受就好,我不需要迴報的。”


    “……”


    這人絕對是賴上她了,顧凝思對腦海中的看法表示很貼切。


    不需要迴報,隻單純的想對人好,這不純純大傻子嗎?她都懷疑麵前的念小姐腦子是不是被門夾過?怎麽見個女的就對她好,還不在意有對象?她可不是能接受三角戀的人,老純情了好嗎!


    她是把自己當傻子了?覺得這段話自己會信?


    被稱為傻子的女人並不知道顧凝思的心理活動,她覺得剛才的解釋簡直是滿分!不僅解釋了自己對她隻是單純的欣賞,還大方的不要她迴報!


    果然,碰上愛情的人,無論多聰明,都會變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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