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


    陳昭被穿透窗簾的陽光直直的照射在眼睛,他費勁的爬起床,將窗簾完全拉上。


    這一係列的動作已經將他的體力耗盡,原本還想躺在床上繼續睡個迴籠覺的,但經過這一折騰,腦袋是清醒了,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他平躺在床上,雙眼直盯著天花板,腦海裏莫名想起了墨璿那天的眼淚 ……


    “你覺得我就好過嗎,顧凝思才等了幾年,我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嗎。


    一百多年啊,要不是羽伯陪著,我早受不了了好嗎?!


    你是好人,你關心人家是個女生,知道她肯定受不了。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呢……”


    當時的他哭的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眼淚止不住的流著。


    反反複複的向陳昭泣訴著自己這些年的壓力,雖然他用雙手遮住了臉,但肩膀的抖動和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


    陳昭當時的臉上帶著詫色,驚異的是沒想到自己很小的一句話,就能讓這個從來沒有顯露過其他情緒的人放聲痛哭。


    這是他第一次在陳昭麵前流眼淚,說不慌亂是絕對不可能的,畢竟一個大帥哥,在自己麵前,被自己說的話委屈哭了。陳昭覺得自己好壞!


    自己來到這裏後一直覺著他隻是一個放蕩不羈,享受當下美好生活的老板。


    可誰曾想原來他也是一個可以為了一句隨口的承諾就生生等了這麽多年的人,想到這陳昭突然有些心疼了。


    當時的他看著麵前的人,心在那一瞬間像是被萬人唾罵踐踏。每個人都在對著他指指點點,質問他憑什麽不在乎一下他的感受,他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嗎?!


    他一直以為那天的飯館裏說的隻是故事真的隻是故事而已,用來活躍氣氛的。畢竟陳昭一直覺得沒有誰能真的蠢到因為一句話就動用那好久不用的禁術。


    還隻是為了能留在這個地方,就為了那個人的一句“等我迴來”。


    陳昭怎麽知道,墨璿正好就是這麽一個傻子。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連最後唯一將自己視作親人的猴子叔叔也早早的就拋棄他死去。


    除了羽伯,他接觸最多的就是那位陳先生,他從陳先生口中了解了這個世界,知曉了原來人也分好壞,懂得了人的七情六欲。


    他和那位陳先生可以說是已經缺一不可了,因此在陳先生死在他麵前的時候,他比誰都不願去相信這個事實,即使他的陳先生是在他的懷中死去的。


    所以墨璿才會因為陳先生的一句話,獨自生生等了這一百多年。


    他原本陳昭已經迴到了他身邊,但是沒想到,陳昭會僅僅因為顧凝思是個女生,輕易反駁自己的決定。


    墨璿覺得他根本沒將自己的真心當迴事,想到這裏,墨璿這個大孩子也壓製不住內心的委屈了,索性將這壓抑了一百多年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一咕嚕的釋放出來。


    陳昭這時的手足無措,對於墨璿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也知道說出去的話是收不迴來了,也意識到了墨璿那天說的話是真實的。


    但終歸是覆水難收,他慢慢移步走上前抱住了他,他希望這時的擁抱能給他帶來一點點的安慰,一點點也好,能讓他少一些愧疚……


    麵對突然的一個擁抱,讓被抱著的身體短暫的抖動了一下,墨璿知道是陳昭抱著自己,但心裏的委屈讓墨璿不想給他什麽迴應。


    陳昭很明理的沒說話,就那樣靜靜的抱著他,兩人在這一刻互相分享著自己的溫度,都希望對方能好一點。


    “是啊,他都等了我這麽久了,我不迴應就算了,還這樣去羞辱他。


    陳昭,你確實不是人!”


    想到這,陳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反正也睡不著了,他選擇起床。


    昨天墨璿跟他甩了一句今天不想上班,但這幾天除了一些固定的交流,兩人再也沒有說過話。陳昭也沒有想過怎麽去討好,乞求原諒什麽的,因為他覺得就算自己再怎麽做,墨璿也始終不會接受他的道歉,這讓陳昭一時也沒了辦法,隻能聽天由命了。


    陳昭起了床,出了房門。盯著對麵的門想著什麽,正對麵就是墨璿的房間,從那天迴來過後,除了吃飯上廁所,就再沒有看見他出來過。


    陳昭盯著這白色的門,慢慢走近一步,將手握在了門把手上,想開門進去。但他也隻是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那勇氣,到衛生間洗漱去了。


    他刷著牙看向陽台窗邊的花架,那被墨璿扔了的花換成了一年蓬,這花和小雛菊對比兩個都長的差不多。


    但它比小雛菊要更高,葉子上還有刺,陳昭那天搜了一下,好像還可以入藥。現在仔細想來那位同事也真是隱蔽,如果不是墨璿發現了,自己現在還傻乎乎的以為那就是單純的一株小花而已。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幸運的是現在秋季,就算這麽大的太陽直射在身上也不會感到多熱,走到陰涼的地方甚至還會有些涼爽。


    這個天氣就適合在陽台上看風景,他也這麽做了。


    穿過沙發,走到陽台,記得以前猶餘在的時候,陽台這個小空間永遠存在的隻有酒,和一箱一箱的空瓶,空罐。猶餘很喜歡喝酒,他覺得酒是受傷聖品,無論發生什麽事,來罐酒就行了。


    陳昭跟他住一起,也被逼著練出來一個好酒量。


    但自從墨璿搬到這來了後,這裏就擺滿了花,還添了好幾個花架,他說這樣能讓陽光更好的照在它們身上,原來的酒也變成了冰箱裏的酸奶。這些花被他照顧的很好,每一朵都因為他的精心照顧選擇將自己的美麗展示在他們麵前,陳昭就這樣倚靠在陽台的推拉門上,靜靜瞧著院子裏的花。


    哢!


    墨璿的房門打開了,頂著一頭小炸毛的墨璿到了廁所,他出來時向陽台上瞥了一眼,發現陳昭站在那裏看風景。


    陳昭的眼睛一直看著那些花,墨璿卻在他眼神裏看出一絲萎靡感,又好像有些空洞,墨璿感覺他不是在看花。陽光剛好透過他的臉射進了房子,他的睫毛像撒了一層金粉,泛著細光,鼻子也被陽光照射變的透明,抿成直線的嘴唇像是在告訴別人,他的主人有了心事。


    “咳!”


    墨璿咳嗽了一聲,陳昭尋聲望去,墨璿正看著他,眼神中帶著常有的淡漠。雙方的視線也僅僅交互了一眼,陳昭首先迴了頭。


    他知曉自己無論再怎麽去關注墨璿,他也不會看自己一分,索性選擇擺爛,對兩人的心情都好。


    墨璿被他這動作弄的,眼中閃過了一瞬的失落,隨即又恢複鎮定,慢慢向陳昭走過去。


    “今天做什麽菜?”


    “你已經餓了嗎?”陳昭並沒有轉頭,語氣有些不快。


    “是啊,你能幫我煮碗麵條嗎?”


    墨璿主動的提出要求,讓陳昭心中有一絲悸動,這時他再看向墨璿,他已經站在距離自己不過兩三步的位置,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眼中好像出現了溫柔,看著自己。


    又一次的溫柔,墨璿又一次出現了這難向外人展示的情緒。


    釋懷了嗎?陳昭心裏想著,雙腿不受控製的往廚房走去。沒多久就端出來兩碗麵條,墨璿也已經早早的就坐在餐椅上等著他的早餐。


    陳昭將麵移向他那邊,墨璿一看,普通的蔥花麵。


    細細的麵條靜靜躺在麵湯裏,吸收著麵湯的精華,瑩綠的蔥花漂浮在湯上,隨著麵碗的移動而變化,一個煎蛋被他按進了湯裏泡著澡。


    自己的麵裏有蛋,而陳昭卻沒有,墨璿眼神平靜,用筷子拌了一下。


    “怎麽不給自己加蛋?”


    “不喜歡吃。”陳昭迴應的很幹脆


    不喜歡吃,既然不喜歡吃也可以不給自己弄,可偏偏要另起鍋給自己煎了蛋。墨璿沒再說什麽,翹起的嘴角暴露了他這時的心情。


    一碗麵仿佛緩和了他們的狀態,兩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起那件事。


    陳昭開始每天幫墨璿養的那些花澆水,墨璿也慢慢的在陳昭每次做飯的時候選擇幫些小忙。兩個人的狀態就好像生活了很久的家人,彼此都平靜的接受著對方的善意,但隻有一件事陳昭一直都死活沒有答應墨璿。


    “今天能不能買酒?”


    “不行。”


    “為什麽,我就喝過一次?”


    “沒有為什麽,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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