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七有時候覺得,楚宴是真的很自負,可他的自負又是有底氣的。


    比如楚家先祖未雨綢繆一代代藏起的銀子;比如楚家人一代代在軍中和百姓間經營起來的名聲和威信;又比如那十萬即便被乾帝改了名字,仍改變不了本質的楚家軍;


    甚至是楚宴延續楚家祖訓,一直供養著的那數萬從戰場退下來的楚家軍殘兵都是他的底氣。


    “你收斂一點。”


    池七沒好氣的輕拍了下楚宴的肩膀,嗔道,“叫我說話做事要事先斟酌的是你,怎麽你自己說話就這麽橫呢?”


    楚宴勾唇輕笑,“你跟為夫怎能一樣?”


    池七白了他一眼,想反駁問他“怎麽不一樣”,可一想到這人得天獨厚的稱霸天下的條件,就把到口的話咽了迴去。


    “行行行,你最厲害了。”池七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轉身迴到大廳的主位,坐下。


    楚宴朝老管家示意,“石叔,讓人進來吧。”


    說完,他也迴到主位上端正坐好了。


    棋癡先生三個見楚宴和池七沒趕他們,就也各自在下首找了個位置坐了。


    你還真別說,這宮裏出來的嬤嬤,別看都是四五十歲的老嫗了,可那走路的姿勢是真好看。


    那腰挺背直,抬腳邁步,就連每一步的距離都是一模一樣的,就跟拿尺子量過一樣。


    最厲害的是她們一路走來,耳墜和腦後的銀釵墜子晃都不怎麽晃,足可見兩人在行走坐臥上方麵的造詣之深。


    “前朝正二品殿侍張二娘,見過楚大將軍,夫人。”


    “前朝從一品禦侍許念,見過楚大將軍,夫人。”


    楚宴麵無表情的抬手示意,“兩位管事姑姑不必多禮,坐吧。”


    “前,前朝的?”池七驚訝的扭頭去看楚宴,下巴差點兒沒掉地上。


    好家夥!


    當今皇上是怎麽想的?他這得是多自信,才會派兩個前朝有品級的女官,來給他這個新朝的皇帝當眼線啊?!


    不過你還真別說,這兩位女官看著年紀大歸大,可都長的慈眉善目的。


    半白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身上穿著細棉布的衣裙,除了耳上的細銀耳鐺和腦後的銀釵,通身不見其它飾物,可看著就是有精神極了。


    若不是事先知道兩人是宮中的女官,就憑她們這通身的氣質,說她們是私塾的女先生更容易取信於人。


    池七用手擋著嘴巴,小聲問楚宴,“這兩個人你以前認識不?”


    楚宴點頭,也學她拿手擋著嘴巴,小聲道,“張殿侍是前朝皇後宮裏的二等管事嬤嬤,許禦侍是白貴妃宮裏的一等管事,主管殿中的飾品擺件。”


    池七好奇道,“她們跟你有仇不?”


    “沒有。”


    池七安心了。


    不過她也是真的服了乾帝了,楚宴認識這兩人,就說明他們就算不熟也是認識的,乾帝是真不怕張二娘和許念跟他玩“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別人造反,得要師出有名,得找機會,得天時地利人和。


    可以楚宴在民間的名望,他造反隻用一聲令下,都不需要準備,八成就能上位。


    池七有時候覺得要不是楚宴自己無心帝位,這大乾王朝的龍椅都不一定輪到當今皇上坐。


    楚石指揮丫環進來給廳中眾人上了茶。


    池七等兩位嬤嬤喝了茶,放下茶盞才道,“兩位嬤嬤既然來了,應是知道我家大將軍要外放了吧?”


    張二娘和許念動作一致的齊齊起身,朝池七和楚宴行禮道:“屬下知曉,李總管在我等離宮之前,已告知屬下,我等要隨大將軍和夫人南下去沿海赴任。”


    “那就好。”


    池七看了眼站在大廳門口的楚石,接著和兩人道:“我與大將軍後日就要啟程南下了,兩位嬤嬤今日且先跟管家下去安置,看有什麽缺的,今明兩天就趕緊想要出府置辦。


    咱們後日一早啟程,到時候兩位嬤嬤就跟我的貼身丫環陳瓊和金蟬同車。


    咱們之間互相都還不熟悉,這一路上,咱們先磨合磨合,相互熟悉一下脾氣稟性。等到了地方,我再給兩位嬤嬤分派任務,如何?”


    “謹聽夫人吩咐。”張二娘和許念臉上看不出宮中女官的傲氣,也看不出一點的不樂意。


    兩人一起起身朝池七行禮,樣子都很是恭敬,可也就是這樣的恭敬,讓人感覺很不真實,就跟戴著張麵具似的。


    池七倒也不怕兩人有什麽小心思。


    不管兩人出宮之前,皇帝給她們下了什麽任務,等啟程南下後,給兩人下個精神暗示,她們就是她的絕對死忠了。


    對於皇宮和住在皇宮中的皇帝和皇親貴胄,池七嫁了楚宴,自然就會保持警惕。


    學生時代背過的上下五千年曆史,有太多如楚宴這樣的武將,最後不是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戰死沙場,就是被皇帝陷害下獄,不得善終。


    那麽多血的教訓,池七可不會不小心提防。


    楚宴是天生將才,手握重兵偏又無心帝位,這樣的人對帝王來說,在國家有難的時候是一把最好用的尖刀,可一但鳥盡弓藏,他就該死了。


    自從到了洛陽,池七有七成的時間在監控皇宮,自然不會不知道皇帝現在對楚宴就是又愛又恨的。


    帝王疑心,臥榻之旁就不會容許他人酣睡。


    如今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不管現在表現的與楚宴如何“情深”,等四海升平時,都會舉起屠刀要楚宴的性命。


    想想還有點興奮,隻可惜三百多年的前護國公府覆滅,讓楚宴除了肩上的責任,幾乎都要無欲無求了。


    楚宴不眷戀權勢,也不信人心,池七要不是精神力異能者;要不是能從他的舉手投足和一言一行裏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在意,她還真不放心投入自己的感情。


    幸好,楚宴還是個肯聽勸的,沒死強著跟皇帝賭良心。


    他不想跟乾帝鬥,外放南下就是他們脫離皇帝掌控的第一步。


    大部隊轉移南下的工作量是龐大的。


    楚宴就是想多騰出點時間陪池七,也隻陪她玩了一個時辰。用過午飯,他就被劉二先生派來的人叫去了前院書房。


    未來幾年,他們的重心都會在南方。


    大將軍府在京的產業需要慢慢脫手,人員也要隨之轉移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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