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陽光尚未完全穿透薄霧,藥田裏彌漫著清新的濕氣,空氣中帶著泥土和草葉的芳香。林婉兒蹲在血珀三七苗旁,專注地用犀角片輕輕刮去葉背上的露水。露珠在犀角片的觸碰下緩緩滑落,凝聚成細小的水珠,透過透明的試紙,暗紅色的汁液慢慢滲透進試紙的纖維中。她的目光緊隨其後,觀察著試紙上顯示的變化。幾秒鍾後,ph值定格在5.6,這個數值正好與古墓區土壤的酸堿度完全一致。林婉兒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湧起一股滿足感——這片土壤與這片藥田的契合,仿佛是命運的安排。


    正當她沉浸在這份小小的成功感中時,文老拄著藤杖走近,他的步伐依舊穩重,盡管步伐緩慢,但依然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杖頭掛著一個小巧的香囊,裏麵裝著曬幹的青蒿,散發著一種清香的藥草味,仿佛是古老醫道的象征。文老的眼睛微微眯起,望著眼前的血珀三七苗,輕聲說道:“《本草蒙筌》有雲,異色者必含異氣,這赤株當用戌時火候炮製。”他低聲的語氣中透露著對這株三七苗的深深關注,那份目光似乎能穿透萬物,直達事物的本質。


    林婉兒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文老,微微一笑:“師父放心,我已準備好。”她輕輕撫摸著血珀三七的葉片,那一抹暗紅色的葉背上還留著露水的痕跡,仿佛是大自然與她共同培養出的這片生命的象征。


    就在這時,顧辰逸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卷起西褲腿,正在跟礦工老趙一起學挖排水溝。顧辰逸的動作笨拙但專注,他的智能手表不停震動,提醒他記錄著環境數據:“血珀三七種植區的濕度已達75%,要開遮雨棚嗎?”他扭頭看向林婉兒,帶著幾分關切。


    林婉兒輕輕搖頭,笑意未減:“讓它淋場透雨,這叫‘天灸’。”她的話語輕柔而堅定,仿佛在這一刻,她與這片土地、這片藥田、這些古老的智慧之間,已經融為一體。


    顧辰逸望著她,點了點頭,心裏微微鬆了口氣。他知道,林婉兒每一次的決定都帶著深厚的醫道基礎,而這些看似簡單的做法,往往隱藏著千年的智慧與無聲的力量。暴雨中的“天灸”,是天地賦予的療愈方式,是古老的藥法在現代的延續,是大自然與人類共同協作的結果。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了晌午的寂靜,像一道尖銳的箭,迅速穿透了藥房外的寧靜。林婉兒站在急診室門口,目光迅速掃過擔架上的少年,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緊張。少年的臉色蒼白,唿吸急促,額頭上布滿冷汗,而最令她震驚的是,他耳後那道明顯的赤色線痕,深深地印在皮膚上,仿佛刻著某種難以磨滅的記憶。


    “又是礦難幸存者的後代!”林婉兒的心頭一緊,喃喃自語。她立刻走上前,迅速在少年手腕上的寸口脈位處三指壓住,另一隻手則迅速按住少年的左關弦脈。她的動作迅捷而熟練,眉頭緊鎖,脈象跳動的感覺一瞬間傳遞到她的指尖。她的目光變得更加凝重——少年的脈象急促、弱不禁風,與文老當年所描述的脈象如出一轍。


    “這是……”林婉兒的聲音微微發顫,迅速拿出手機調出了文老的免提。“取血珀三七須根三克,磨粉衝服!”文老的聲音從手機的免提中傳出,沉穩卻帶著幾分急切,“配紫石英鎮驚安神。”


    林婉兒點點頭,立刻根據文老的囑咐準備好藥材和器具。她的手指迅速從藥櫃中挑出血珀三七的須根,精準地稱量出三克,將其放入藥臼中開始磨粉。而此時,顧辰逸已經走到她身旁,眉頭緊鎖,他看了一眼林婉兒緊張的神情,低聲提醒道:“藥監局的緊急批文還在路上……”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與焦慮,但林婉兒沒有停下,她依舊專注地研磨著藥材,眼神堅定,仿佛所有的時間都凝固在這片刻。


    突然,少年的身體劇烈抽搐,四肢僵直,麵色更加蒼白。隨即,他的鼻腔湧出了黑色的血液,汩汩流淌,像是某種致命的毒液,令在場的每個人都為之震驚。林婉兒的心跳猛地加速,目光迅速落在少年的口鼻上,她的腦海中立刻迴蕩起那些古老的治療方法。


    “血引……”她低聲自語,似乎是為了給自己鼓勁。她迅速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鮮血滲出,她毫不猶豫地將鮮血滴入藥粉中,混合在一起,藥粉的顏色立刻變得更加濃烈。她的手不曾停歇:“古法謂之‘血引’,《普濟方》有載!”


    話音未落,突然,心電監護儀的室顫波形竟奇跡般地開始轉穩。那跳動不規則的波形逐漸變得平緩、均勻,顯示屏上的數字穩步上升,心電圖恢複了正常的節奏。林婉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和不敢相信,但她並沒有為此鬆懈,仍舊保持著冷靜的態度,緊盯著少年的變化。


    空氣中彌漫著藥草的清香和緊張的氣氛,林婉兒的雙手沒有絲毫停頓,依舊快速且精準地進行治療。少年的狀況終於得到了初步的控製,而她也在這一刻,深刻感受到了這古法和現代醫學之間的奇妙結合,仿佛曆史的長河與現實的救治終於在這一刻交織。


    離心機的嗡鳴聲穿透實驗室的寂靜,空氣中充滿了緊張而專注的氛圍。大師兄目不轉睛地盯著色譜圖,指著圖中那條清晰的峰:“血珀三七皂苷rg1含量是普通種的18倍!”他的話語充滿驚訝與興奮,顯然這項研究的成果超出了他們的預期。色譜圖上的那條顯著的峰高,證明了血珀三七的藥效遠遠超出了常規種類,可能揭示了它在治病方麵的巨大潛力。


    然而,林婉兒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電子顯微鏡下的圖像。她的眼睛緊緊鎖定在放大後的皂苷分子結構上,心頭一震——那複雜的分子圖案,與青銅脈枕上的紋路竟然驚人地相似。每一條線條,每一個彎曲的結構,都仿佛是曆史的印記,跨越了千年,直接與這塊古老的醫具相連。她的思緒飛速運轉,意識到這不僅僅是植物的奧秘,更是古人智慧的傳承。


    正當她沉浸在這些發現中時,顧辰逸匆忙走進實驗室,捧著一個古老的陶罐,臉上略顯緊張。他的聲音有些急促:“罐底殘留物檢測顯示,古人用童便作藥引!”他看上去有些尷尬,耳根泛紅,似乎對於這一發現有些難以啟齒。手中的陶罐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泥土氣息,那是從古墓區出土的藥罐,仍帶著歲月的痕跡和曆史的塵埃。顧辰逸快速放下陶罐,趕緊解釋:“我聯係了醫科大學的誌願者,準備進一步驗證這些材料的藥理效應。”


    文老從一旁的桌子旁抬起頭,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仿佛早已預見這一切。他突然大笑,笑聲震動了實驗室的空氣,甚至驚飛了窗外的麻雀:“好個‘以人補人’!當年師父用孕婦晨尿炮製安胎丸,正是此理!”文老的笑聲中滿是欣慰與自豪,眼中閃爍著懷舊與理解的光芒。他的目光投向林婉兒和顧辰逸,仿佛在這一刻,所有的秘密都被揭示出來,曆史與現實的邊界悄然模糊。


    林婉兒感受到了文老話語中的深意,她凝視著他,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對醫術的迴顧,更是對古老藥方的傳承和尊重。盡管這種治療方法在現代可能讓人感到震驚,但在曆史的長河中,這樣的經驗和智慧,早已被實踐驗證過。她默默地點頭,理解了那種跨越時空的聯係,仿佛這一切並非偶然,而是自古以來便如此安排的必然。


    顧辰逸站在一旁,依舊有些羞愧和尷尬,但更多的是對這段曆史的敬畏。他沒想到,眼前的實驗室中,竟然有如此深邃的智慧等待著被揭示,而這一切的背後,都是對生命的關懷與傳承。


    暴雨過後的藥田,仿佛煥發了新生。積水的泥土中,清新的氣息撲麵而來,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芳香。血珀三七的赤色花朵在雨水的滋潤下愈發鮮豔,宛如火焰般點綴在綠色的藥田中,五彩斑斕。青蒿的銀穗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潔白如雪,和赤色的三七花交織成一片奇異的美麗海洋,猶如天地間的一幅自然畫卷。藥田內,礦工家屬們挎著竹籃,穿梭其間,彎腰采摘藥材,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仿佛這片藥田重新煥發了生機,也帶來了希望。


    突然,老趙的孫子興奮地舉起一塊沾滿泥土的青銅殘片,聲音中帶著驚訝:“林姨!這上麵有字!”孩子的聲音清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婉兒走上前,看到孩子手中捧著的殘片,半埋在泥土中,透出一股古老的氣息。顧辰逸站在一旁,他迅速撩起西裝下擺,用布料擦拭掉殘片上的泥土,露出其表麵上清晰可見的銘文。


    “永和九年七月初七。”銘文旁,赫然刻著一幅人形經絡圖。顧辰逸愣了一下,目光變得淩厲,看到這幅圖,他的心頭猛地一震——那正是文老臂上斑塊的形狀,幾乎是完全一致。圖中的線條與文老手臂上的斑塊一脈相承,似乎是古老醫道的象征,帶著神秘的力量。


    文老走近,看到青銅殘片上的銘文和經絡圖,他的雙眼瞬間濕潤,仿佛迴到了那段久遠的時光。老人輕輕撫摸著那塊青銅片,眼角的淚水不知不覺滑落:“這是師祖獨創的‘太乙神針’圖譜……”文老的聲音哽咽,帶著難以言喻的情感,仿佛這一刻他穿越了時空,與那些遺失的記憶重新對話。“原以為失傳了……”他低聲補充,話語中充滿了深深的痛惜與不舍。


    在這一刻,所有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林婉兒感受到那份沉重的情感,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次藥田的收獲,更是對一段曆史的重生,那些曾經失落的知識和智慧,終於找到了歸屬。而這塊青銅片,也成了這一切的見證者,見證了古老醫道與現代醫學的傳承與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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