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吃了油炸食品,李雲錦擔心許聰聰會不舒服,便刻意讓她晚睡一會,縱著她在沙發上蹦來跳去。


    許明明現在也是能跑能跳,有姐姐榜樣在前,她也跟個猴子一樣。


    好玩的是,許聰聰再怎麽玩,她挺省東西的。比如她的衣服,就算她整天摸爬滾打,衣服卻一點也不壞,隻有穿小的,沒有穿壞的。


    許明明就不一樣了,用鄧念英的話說,“她身上大概是長牙了”,什麽好衣服到了她身上,通常過不了一天,最多過不了兩天,肯定就完蛋了,膝蓋、胳膊肘,全都磨得爛七八糟,窟窿一個比一個大。


    許新安過年之前特意跑到縣城去給她倆一人買了一身套裝,許聰聰和許明明穿上以後,看著都跟城裏小孩一樣。


    許新安、鄧念英和李雲錦都喜得合不攏嘴。


    姐妹倆上午穿上的,下午的時候,許聰聰的衣服還跟新的一樣,許明明的已經爛掉了。


    三個大人目瞪口呆。


    就無法想象她到底是怎麽把衣服弄成那樣的,離開大人視線根本就沒一會啊。


    鄧念英甚至懷疑許新安,是不是他給兩個孩子買的衣服質量不一樣!


    她仔細看了又看,檢查了又檢查,發現除了顏色有點差別,其他真的是一模一樣的。


    她就問許聰聰:“你看見她是怎麽弄壞的了嗎?”


    許聰聰說:“她在地上爬。”


    “那胳膊是怎麽壞的呢?”


    “她還想爬樹!”


    這些事情許聰聰從來不幹。她還是比較愛惜東西的。


    鄧念英癟了癟嘴,跟許新安說:“以後別給她買新衣服了,就讓她穿聰聰穿小的就行了。這孩子大概是沒有穿新衣服的命。過年做了一身新衣服,買了一身新衣服,做的那身讓聰聰的滴滴金給燎了個洞,買的這身成品被她自己弄成這樣了。”


    許新安說:“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命不命的,小孩子的衣服壞了不是很正常嗎?她小,不知道在意,等大點就好了。”


    鄧念英沒再說話,伸手把許明明的衣服脫下來,給她縫上了四塊大補丁。


    所以,許明明過年穿的是打了補丁的新衣服。


    神奇的是,自從衣服打了補丁,它就不壞了!


    許明明全身長牙。


    許聰聰跳了那麽久的沙發,一點事都沒有。


    這天晚上,許明明跳了一會,沙發皮子破了個口子。


    許新安三人無語極了。


    鄧念英盯著許明明的腳看了又看,也沒發現她的腳到底有什麽問題。


    李雲錦雖然讓她們在沙發上跳,但那是脫了鞋的,怎麽就能把沙發跳個口子呢?


    許聰聰笑得前仰後合,許明明也跟著傻樂。


    鄧念英說:“別跳了,沙發都讓你們跳壞了。”


    許新安說:“都已經跳壞了,還在乎什麽呀,接著跳吧。”


    鄧念英問:“沙發怎麽辦?咱這沙發用了還不到兩年呢!誰家沙發不到兩年就壞呀?”


    許聰聰說:“咱們家呀。”


    許明明學舌:“咱家。”


    許新安說:“縫個棉墊子放在上麵。”


    鄧念英撇撇嘴,“難看死了。”


    “難看就難看唄,不耽誤坐就行。”


    許聰聰和許明明就要接著跳,鄧念英說:“等會,我先把這個口子縫上,別讓你倆越跳越大了。”


    李雲錦跟她們商量:“要不你倆去床上跳吧?”


    “好。”


    許聰聰和許明明跟著她就走了,留下鄧念英在那兒補沙發。


    鄧念英一邊縫一邊問許新安:“這沙發能換皮子嗎?”


    “換它幹嘛?換了還得壞。”


    鄧念英:“……我明天白天非得好好看看許明明的腳到底長沒長牙。”


    許新安說:“你這不是閑的嗎?腳怎麽可能長牙?她倆擠在上頭跳,肯定是趕上寸勁了,兩邊一拉扯,就壞了。我跟你說,弄個皮子還不如縫個棉墊子放在上麵結實,再跳壞了你也不心疼,壞一個就換一個。縫厚點,別讓下麵的彈簧紮她們腳。”


    “你讓她們穿鞋跳得了唄,也不怕紮她們的腳了。”


    她本意是反諷,但是許新安沒聽出來,他說:“你說得對。下次就穿鞋跳好了。”


    鄧念英:“……”


    好你個大頭鬼!


    她們別跳了最好!


    許聰聰姐妹倆又在床上玩了一會,李雲錦摸了摸脖子,都有點出汗了。


    “好了好了,歇會吧,別玩了,一人喝一點水,然後咱們就睡覺了。”


    “好。”


    ☆


    晚上,鄧念英跟許新安說:“今天去大姐家,二姐也去了,我問她金玲上學的事,她還是跟我說不上了。我都跟她說了,第一次學費我幫她交了,好歹讓她進去待上一個學期,她不答應。說是金玲要是去上學,家裏活就沒人幹了。他們家五個人的地,就二姐夫一個人幹,忙不過來。得讓金玲幫忙。唉。”


    鄧念英邊說邊歎氣。


    許新安說:“你歎啥氣啊?你一個當小姨的,也算是盡力了。人家爹媽都不心疼,你心疼啥?”


    “金玲那孩子多聽話啊,又懂事又聽話又勤快。”


    “所以才被人留家裏幹活啊。”


    鄧念英:“……”


    許新安說:“我跟你說,小姑娘家家的,不能太老實了,不能太聽話了,她得有主見,得學著不吃虧,那她以後才能過得好。都跟金玲似的,任勞任怨,讓幹嘛就幹嘛,那她爹媽肯定使勁欺負她。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


    我再跟你說,你別整天教育聰聰她們倆要勤快,要聽話,眼裏要有活。眼裏有活那就有幹不完的活。”


    鄧念英說:“所以你眼裏沒有活,是因為你不想幹活,你在偷懶。”


    “說孩子呢,說我幹嘛,行啦行啦,趕緊睡覺吧。你明天不是還去二姐家,要不你再勸勸唄。明天我和咱媽帶著孩子去姥爺那兒吃飯。”


    “你們中午吃的什麽?”


    “也在姥爺家吃的,土豆燉雞,聰聰中午在那兒吃了炸地瓜丸子了,春生嫂子給她炸的。她吃了不少。”


    李雲峰的兩個兒子,長子李春生,比許新安大,次子李秋生,比許新安小。


    鄧念英無語片刻,說道:“明天過去的時候再帶點東西過去吧,咱們拿一份禮,吃兩頓飯,這不合適呀。”


    許新安不以為然,“這有什麽不合適的。不過是吃頓飯而已。我再跟你講,你不要想著當道德標兵,更不要想著把我閨女們培養成道德標兵。我看你有這個架勢,整天跟聰聰說些有的沒的。”


    鄧念英說:“我媽就是這麽教我的,我從小自立自強,不占任何人的便宜,不要別人的東西,也不接受別人幫忙。我覺得挺好,有什麽問題。”


    “你覺得好就行,沒有問題。你媽教的也沒有錯,但是有點過了。自立自強和適當接受別人幫助不矛盾。我肯定也要聰聰和明明自立自強,但是不能說孩子都累的受不了了,別人好心給她搭把手,她寧肯累趴下也死咬著牙不接受。那不是自立自強了,那是傻。”


    他媳婦就傻。


    鄧念英:“……”


    黑暗中,她沉默著,沒再說話。


    當年父親去世,母親一個寡婦帶著她,為了不讓村裏人說閑話,為了她們母女倆的名聲,母親對她要求格外嚴格。她當時在地裏幹活,有些重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背不動,使勁使得牙都快咬出血了,有好心的鄰居想要幫她一把,母親就替她拒絕了。


    她媽雖然不能下地幹活,但是能下地監督她,不允許她出現一點點瑕疵,不允許她給任何人留下任何有可能攻擊她的把柄。


    她們娘倆相依為命,在村裏的口碑確實好得不得了。誰見到她們都要豎起大拇指誇。


    她媽跟她說:“看見了嗎,如果你接受了別人的幫助,今天別人可能就不是給你豎大拇指,而是傳你的閑話了。”


    她一直把她媽說的話奉為聖旨。


    她想讓自己的女兒也成為這樣沒有瑕疵的人。


    這輩子她就隻有這兩個女兒了,女孩子在農村生活有多艱難,她是知道的。


    金玲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兩個哥哥到了年紀就去上學,考不上了才輟學迴家,沒有錢交學費他們的爹會去借。她呢?她連學校門都進不去。


    女孩子隻能自己爭,自己爭氣,才有可能受到重視,才能給自己爭到一個和男孩子一樣的機會和來自家庭的扶持。


    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們從小就爭氣,像她一樣,爭強好勝、自立自強、嚴於律己,成為受人敬重的人,偏偏許聰聰天天沒心沒肺,除了吃就是玩,腦袋空空,啥也不想。現在看來,許明明和她姐差不多。


    暫時還看不出來她們倆以後能不能有出息。


    這簡直不像是她的孩子,肯定都是隨了許新安了!


    鄧念英在黑暗中胡思亂想,旁邊的許新安早就睡著了,甚至打起了唿嚕。


    ☆


    鄧念英第二天去鄧念潔家裏拜年,再一次提起了讓金玲去上學的事,鄧念潔的態度依然不變。


    她還問了李金玲,“想不想去上學?要是想去,小姨給你出一年學費。”


    雖然許新安說的是出第一次的學費,但是她許出去一年也沒大問題。許新安在這方麵是比較好說話的。他對於金錢並不是太摳搜,涉及到小孩子上學的事就更寬容一點。


    結果,李金玲看著她媽,特別懂事的說道:“小姨,我不上學,我在家裏幹活。”


    鄧念英:“……”


    她第一次覺得,聽話也不見得是好的,像她家聰聰那麽刺頭也不見得是壞的。


    反正許聰聰什麽好的都要爭。你要是告訴她上學是件好事,然後你再不讓她去上學,她能鬧個天翻地覆。


    鄧念英看了看她正在複讀準備第二次中考的二外甥李寶慶,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他自己讀了那麽多年的書,肯定知道讀書的好處,不然他也不會去複讀了。


    李寶慶的反應讓她十分失望。他隻低著頭一言不發,默認了父母犧牲妹妹去給他掙學費的事。


    她又看了看早已輟學現在礦上幹零工的大外甥李寶安,他已經掙錢了,作為長子也有一定的話語權,但是她還是失望了,這個也一言不發,很顯然,讓妹妹在家幹活更符合他的利益。


    鄧念英心裏歎了口氣,算了,她盡力了。


    在二姐家待的這半天,鄧念英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腦子裏忍不住想自己的兩個閨女在幹嘛。


    她們在跟表姐打架。


    許新安二姨李雲燕的大兒子趙新社帶著自己的大女兒趙淑珍來了。


    他三姨李雲佳的二兒子張強帶著自己的大女兒張娟、二兒子張磊都來了。


    一下子多了五個小孩,再加上李秋生家的兩個,一共七個小孩。李春生家的三個孩子比他們大幾歲,已經能幫大人幹活了,沒和他們一起玩。


    孩子多了就會有矛盾,許聰聰又是個掐尖要強的,任何東西她都要第一個玩,玩起來還沒完沒了,別人排著隊都玩不上。


    趙淑珍不幹了,就想搶,許聰聰能讓她搶走嗎?那必須不能啊,倆人就打起來了。


    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大人們來把她們分開的時候,倆人打得旗鼓相當,誰也沒占便宜,誰也沒吃虧。


    但是對於許聰聰來說,沒占便宜就是吃虧了。


    趙淑珍一看大人來了,立刻就老實了,怕挨打。


    許聰聰和她相反,一看大人來了,立刻就鬧上了,哭天搶地。她鬧得太厲害了,其他小孩連發生了什麽事都沒機會說。大人們全都哄她去了。


    許聰聰不依不饒,最後以趙淑珍挨了趙新社一頓訓結束。要不是李雲錦攔著,她可能還得挨兩下打。


    春生大娘還給許聰聰做了拔絲地瓜來安撫她。畢竟哭也是要耗體力的。


    有的孩子情緒穩定,有的孩子情緒波動比較大,在李春生的媳婦看來,趙淑珍就是那個情緒穩定的,許聰聰就是那個不太穩定的。她這一哭一鬧的,自己也不好受。


    李雲錦和許新安都背著許聰聰偷偷去哄趙淑珍,讓孩子心裏不要有疙瘩。“聰聰任性慣了,你別往心裏去,迴家我再慢慢訓她。”


    趙淑珍確實心比較大,跟著許聰聰吃上了拔絲地瓜,剛才的小插曲就算過去了。


    下午臨走的時候,她還揮手跟許聰聰告別,邀請許聰聰去她家玩。


    許聰聰用鼻子迴應她:“哼!”


    李老爺子和李雲峰都要笑死了,“你哼什麽哼啊,你覺得你今天做對了嗎?你什麽東西都霸占著,不給別人玩,你還哼上了。”


    李雲峰說她:“你下次別這麽霸道了。”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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