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錦磨磨蹭蹭進屋的時候,鄧念英已經把茶沏好了。李春生是親戚,基本的待客禮儀還是要有的。


    燙茶壺,放茶葉,蓄熱水。


    然後,把倒扣著放的茶杯從茶盤裏拿出來,朝一個茶杯裏倒了半杯熱茶,然後用這半杯熱茶把幾個茶碗都涮了一遍,把茶水潑掉,然後才重新倒上茶,推到李春生麵前,“大哥,喝茶。”搪瓷茶盤,中間放一個茶壺,周圍放一圈倒扣的茶碗,防止茶碗進灰塵。  “哎。”李春生答應著,又說道:“我自己倒就行。”


    鄧念英又倒了三杯,一杯是李雲錦的,一杯是許新安的,一杯是她自己的。


    倒完之後,她拿起暖水壺給茶壺蓄滿水,隻要客人喝了兩口放下茶杯,她就站起來把茶滿上,這是挽留之意。


    主人倒,客人就得喝,主人一直倒,客人一直喝,反正這碗茶不喝完,客人通常不會走。主人添茶不及時,說明她待客不熱情。


    客人如果有事堅決要走,會在放下茶杯前把水喝光,把茶根倒掉,茶碗幹幹淨淨的放在那兒,那才能表明他堅決不再喝、一定要走的決心。


    許新安沒用讓,自己端起來就抿了一口。


    李雲錦一進門,看見的就是眼前這個沉默但還算和諧的場麵。


    鄧念英率先開口,問道:“拖拉機是誰的?怎麽開迴來了。”


    許新安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盡量拿出了理直氣壯的架勢,說道:“咱家的,我剛買的,不開迴來開哪兒去啊?”


    鄧念英卡殼了。


    過了兩秒,她才說道:“剛才在外麵問你,你怎麽不說?”


    “我那不是想著先迴來跟你商量商量該怎麽說嗎?我怕別人嫉妒。一下子買輛拖拉機,這可是咱們這片頭一家。肯定有人說酸話。”


    鄧念英說:“買拖拉機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先迴來跟我商量商量呢?這又不是一塊兩塊,你花了就花了,這拖拉機多少錢?咱家錢夠嗎?是不是還得借?你出門沒帶錢,你怎麽跟人說的,人家就讓你開迴來了?”


    許新安說:“不是我不跟你商量,是來不及啊。我跟你說,農機站一共就兩輛這樣的小四輪,跟新的一樣,價錢便宜,才1000塊錢,新的得3000多呢,你不趕緊買下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到時候讓別人買走了,我上哪兒買後悔藥去啊?”


    鄧念英又卡了一下,又沉默了兩秒,問道:“買走就買走,咱本來也沒打算買拖拉機!”


    許新安說:“之前是沒打算買,那是因為拖拉機貴,不是我不想買。3000多塊錢,我不得好好思量思量啊。但是今天過去一看,才1000,還跟新的一樣,你說我買不買?”


    鄧念英眨了眨眼,1000是不貴,好像該買,不對,買了幹什麽呀?放那兒吃灰啊?


    “咱買拖拉機幹什麽?就算它再便宜,你買了沒用也是白花錢。”


    “怎麽會沒用呢,我想了,拖拉機的用處可多了。我給它加個配件,以後可以開著它給大家耕地,幫忙運東西,用不了多久就能收迴成本。賠不了錢。再說了,有了它,咱們幹活也方便,過了年你迴娘家拜年,咱還能開著拖拉機去,不比騎自行車好啊。”


    鄧念英基本上已經被說服了。


    說真的,她在猜到丈夫可能買了輛拖拉機的時候,震驚居多,並沒有太多氣憤,畢竟這是輛拖拉機,是個實實在在的、實用的好物件,買拖拉機不算是什麽惡劣的行為。她唯一有點生氣的地方,就是他沒提前和她商量。


    但是,如果事情緊急,怕不趕緊買就會被人買走,似乎也說得過去?


    許新安借著喝茶的動作隱晦地和表哥對視一眼,危機解除!


    李雲錦也端著茶杯喝茶,信了,她信了,她這個兒媳婦看著挺精的,她竟然信了!這明顯屬於事後找補啊,她就這麽輕輕揭過了!


    但是,揭過了好啊,家和萬事興,隻要不吵架,她就高興。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和侄子,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這兩人,一個外號大彪子,另一個外號還是大彪子,一個是許家的大彪子,一個是李家的大彪子,可真是彪到一塊去了。倆人就去湊個熱鬧,就湊出去1000塊錢!


    鄧念英又問:“那你怎麽付的錢啊?”


    許新安說:“咱哥迴家拿的錢,我騎車帶著聰聰迴來一趟不方便,我讓她在那兒等我她又不願意,我隻好讓咱哥跑了一趟迴家拿的錢。”


    “整1000啊?”


    “嗯。”


    鄧念英趕緊迴屋數了1000塊出來,遞給李春生,說道:“你數一遍,我這手也不太準,別再少一張。”


    李春生蘸了點茶水開始點錢,“沒錯。1000塊,不多不少。”


    他一邊裝錢一邊說:“我得趕緊迴去了,今天我迴家拿錢,你嫂子還問我有什麽用,我說新安有事,她就趕緊給我了,我得迴去跟她說一聲,我當時忙裏忙慌的,她恐怕還在家裏擔著心呢。”


    許新安和鄧念英還要挽留,李雲錦直接發話了,“趕緊迴去吧。別讓秀花擔心。”


    “哎。”


    李春生喝掉最後一口茶,站起來就往外走。


    ☆


    大門口。


    大家都問許聰聰:“這是哪來的拖拉機啊?”


    “我家的。”


    “你家的?”


    “我爸爸買的!”


    “你爸爸買的?”


    許聰聰皺著眉頭看著那人,一字一頓地說:“我爸爸買的!”


    所以你到底哪兒沒聽懂啊?


    小朋友們不管這些,他們隻想進後鬥去玩,許聰聰站在車前大聲拒絕:“不行,不能上!上去必須給我一塊糖!”


    大家:“……”


    張垚說:“等著。”


    他跑迴家抓了一把糖,都給了許聰聰,然後,他上去了。


    有了他這個先例,其他小孩也不好意思白上,紛紛迴家拿東西去了。


    有的人家裏沒糖,就問:“餅幹可以嗎?”


    “可以。”


    沒一會,許聰聰的衣服口袋裏就裝滿了糖和餅幹,拖拉機後鬥上裝滿了孩子。


    等到許新安他們出來的時候,許聰聰正和許明明吃得歡快,一群小孩在車上嘻嘻哈哈玩得正開心。


    許新安:“……”


    無奈,又無法避免。看來,他得找個地蓋個簡易棚子,平時把車開到棚子裏去。還得鎖上門,讓這群小孩進不去才行。


    不過他仔細看了看,孩子們還比較小心,比他閨女小心在意多了。


    再看許聰聰,“哪兒來的糖啊?”


    許聰聰指了指車鬥裏的小孩,“他們給我的。”


    許新安:“沒想到咱家車的第一筆生意竟然是你做成的。”


    李春生逗她:“給我一塊糖行不行啊?”


    “行。”


    許聰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給他。


    “嘿!你今天可真大方!”


    許聰聰說:“你借錢給我們買車了。”


    大家:“……”


    原來是借的錢啊。


    許新安和李春生都沒說話,放任大家去猜測。


    李春生騎車走了,許新安讓小朋友們又玩了一會,就讓他們下來了。


    這邊的小孩都還挺聽話的,沒有耍賴皮的,讓下就下來了,還問他:“下次給聰聰糖還能上嗎?”


    許新安說:“那你們得問聰聰。”


    許聰聰早就帶著許明明迴家了。


    當天晚上,許新安就給自家拖拉機找了個停車棚,在一個廢棄的院子裏,大門一鎖,誰也進不去。農村有不少廢棄的宅基地,主人另蓋了房子,不在這兒住了,但是院子依然是人家的。許新安一年給人10塊錢,把廢院子租了下來。


    ☆


    許新安運氣不差。


    這個時候,玉米剛剛收完,正要耕地種麥子,稍後還要收地瓜,也需要運輸,他這輛拖拉機正好派上了用場。


    整個秋天忙下來,他已經賺迴四分之一成本了。


    冬天,這輛拖拉機也沒閑著,正好大隊組織村民挖溝渠,雖然已經沒有工分了,但是出這樣的工依然可以在大隊記分,可以抵提留。所以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去的。反正冬天閑著也是閑著。


    許新安也去了,不過他不是拿工分的,而是被雇去運沙石、運土,大隊給他結工錢。


    一個冬天下來,他又賺了不少,買車成本幾乎迴來了三分之二了。


    他很有把握,等到明年開春,這車就能迴本,而且還有的賺。


    開春蓋房的人多,他可以去給人運料。要是趕上天旱,他還可以占一口野井,把拖拉機頭開過去抽水給大家澆地。


    人民公社時候,田野裏挖了好多口井,大部分都還是有水的,但是被廢棄了。


    因為後來打了兩口深井,而且通了電,可以直接用這兩口井給大家澆水了。


    可是,田多井少,你要是想澆地,就得排隊,等排到你,可能就耽誤事了。真到了需要澆地的時候,時間是爭分奪秒的,要不然為啥那機井半夜都不停呢。要是倒黴趕上電線燒了、停電了,那還得等修。


    他肯定是能賺錢的。


    許新安跟鄧念英商量:“咱買點皮管子,以後澆地的時候使。”


    公家機井裏的水可以走修好的水渠,他們這種私人行為是走不了的。原來廢棄的那些野井也並沒有被水渠通聯起來。就是一口一口孤零零的井,必須得自備澆水管。


    鄧念英沒有意見。自從買了這輛拖拉機,許新安都變勤快了。大概也是著急迴本的。


    現在晚上臨睡前,鄧念英喜歡數一數錢再睡,這樣睡得香。


    “你這拖拉機買的挺值的,用不了多久就能迴本。”


    “因為它便宜啊,這要是原價買輛新的,就沒這麽快。”


    “這車跟新的沒差別,買了以後還沒壞過呢。”


    “別說嘴,說嘴打嘴。”


    鄧念英“呸呸”兩下,又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嘴,對著虛空說道:“剛才說的不算啊。各路神仙就當沒聽見。”


    許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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