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都是親表兄弟,哪裏需要這麽客氣?你們以後多孝順我大姑就行了。”


    不管什麽時候,女人在家裏硬不硬氣,主要看娘家有沒有人撐腰。


    “這個表弟隻管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孝順我娘。”


    顧強和顧亮連聲保證著。


    “爹,娘,人都迴來了,可以開飯了嗎?”


    爹娘坐在堂屋,開飯之前,張月娥習慣性的請示了一句,好像她又迴到了在張莊當閨女的時候。


    “傻閨女,這是你家,他們都幹了一上午活了,趕緊吃飯吧!”


    燉成了奶白色的魚湯,裏麵配了豆腐,還有泡發的幹木耳和黃花菜,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貼的玉米麵餅子金黃金黃的,看的人直吞口水。


    “當工人就是好啊!表弟,城裏人是不是天天吃細糧啊?”


    跟張曙光說話的時候,顧亮的眼睛就沒離開桌上的飯菜。


    “不是,現在全國都在鬧糧荒,也都吃上了替代糧,勉強餓不死而已,我是因為工作性質,才能搞來糧食。”


    張曙光沒有把城裏描繪的有多光鮮,而是實事求是的說了縣城現在的狀況。


    “表哥,你做的是什麽工作啊?”


    表妹顧念很好奇,什麽工作能讓表哥弄來這麽多細糧。


    “機械廠的後勤采購員,專門負責收購糧食的。”


    “怪不得呢,就像我們公社裏,什麽時候也餓不著司務長和炊事員。還是表哥有本事,找了這麽個好工作。”


    小姑娘看向張曙光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崇拜。


    “趕緊吃飯,不要亂說話。”


    張月娥瞪了閨女一眼,塞給她一個玉米麵餅子。


    公社裏都是領導,那是可以隨便議論的嗎?


    有些話別說講出來了,想一想都是犯錯誤的。


    隨著張月娥把餅子都發了出去,飯桌上再也沒人講話了,每個人都對食物表現出極大的尊重。


    每個人吃餅子的時候都用碗接著,小心翼翼的生怕浪費一粒糧食。


    直到張月娥看到張慶春和顧寒鬆都吃完手裏的餅子,才拿了一瓶散酒出來。


    “爹,剛才我買豆腐的時候,去代銷點買了一瓶散酒,讓寒鬆陪您喝一口吧!”


    酒碗一共拿了三個,除了老爺子和顧寒鬆以外,隻有張曙光麵前放了一個。


    至於她自己的兩個兒子,是肯定喝不上酒的。


    “日子都這麽難了,你還花這個錢幹什麽?”


    老爺子嘴裏埋怨著,心裏卻對大閨女無比滿意。


    “爹,我給您倒酒。”


    顧寒鬆接過酒瓶,先給老爺子把酒倒上,然後又給張曙光倒了一小碗。


    張曙光也沒有客氣,他知道,如果太客氣的話,大姑心裏該難受了。


    “外孫媳婦,你還要奶孩子,多吃點,你吃飽了才有奶水喂孩子。”


    眼見蔣慧珍碗裏的魚湯喝完了,劉桂香又讓張月娥給她添了一碗。


    “謝謝姥姥,謝謝娘。”


    蔣慧珍發自內心的感謝婆婆。


    她第一胎生了個閨女,孩子剛出生的時候蔣慧珍還有些忐忑,生怕婆家不高興,可婆家一家人都對她們母女很上心,家裏的雞蛋都讓她一個人吃了。


    自己的奶水還是不好,婆婆也沒有埋怨過一句,剛才還說要去求求大隊長,給她借點細糧吃呢。


    她能嫁到這樣的家庭,閨女能出生在這個家裏,是她們母女的福氣。


    小輩們吃完了飯,很有眼色的離開了飯桌,隻留下三個人慢慢喝著酒,還有劉桂香張月娥母女倆說著話。


    一瓶酒喝完,張月娥又趕緊給他們三個添了魚湯,拿了餅子。


    “月娥,看你們一家都挺好的,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寒鬆和孩子們下午還要去上工,我們就先迴去了。”


    等老伴和大孫子吃完了飯,劉桂香心裏掛念著小孫子和小孫女,當即就提出了要迴家去。


    “娘,您和爹好不容易來一趟,再坐會唄,下午上不上工都行。”


    張月娥兩口子趕緊挽留。


    “家裏還有兩個小的呢,我怕你弟妹一個人忙不過來,心裏不靜,待也待不住,還是早點迴去吧!”


    “娘,那你們等一下。”


    娘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張月娥也沒辦法再留,著急忙慌的跑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提著一條草魚,還有一塊豆腐。


    “娘,這塊豆腐您拿迴去燉著吃。”


    剛才燉魚的時候,張月娥特意燉了一條留了一條。


    這是東豐縣附近的規矩,客人提著禮物登門,禮物是不可以全留下的,主家會再配上一點東西讓客人帶迴去。


    一來是人情世故,二來也有一個美好的寓意,代表年年有結餘的意思。


    劉桂香沒有說話,隻是把目光看向了她的大孫子張曙光。


    不知不覺之中,老兩口已經把十六歲的孫子,放在了可以當家做主的地位上。


    “大姑,都留下吧,魚不是花錢買的,是我自己在河裏抓的。


    豆腐也不好帶,十幾裏路帶迴去就成一堆了。”


    張曙光笑著拒絕,大姑家都這麽難了,就別管什麽風俗習慣了。


    “這孩子又騙你姑,你不說是我看著長大的吧,也差不多,你啥時候有捕魚的本事了?好孩子聽話,快拿著。”


    張月娥家,也就是今年才開始困難,往年浮誇風沒這麽離譜的時候,家裏的糧食是一直夠吃的,她每次迴娘家,都要帶不少糧食迴去。


    大侄子要真有打獵捕魚的本事,一家老小也不至於過得那麽艱難。


    “月娥,小光說的是真的,這兩條魚還是今天來之前現抓的,家裏還養了幾條。


    這孩子這兩天像是突然開了竅,找了個工作不說,挖陷阱能抓到野豬,下河裏能抓到魚,啥好事都碰上了。”


    張慶春看著自己的大孫子,這兩天他給全家人的驚喜太多了。


    “我大孫子有福,老張家的祖宗保佑著呢!”


    劉桂香笑眯眯的,張曙光說的話,老爺子還會問幾句,老太太一直都是毫無保留的相信,哪怕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老太太也從來不會懷疑。


    “小光長大了,能撐得起家了,那大姑就不跟你客氣了,迴頭燉了讓你表嫂慢慢喝,看看奶水能不能好一點。”


    說到這裏,張月娥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


    淚水中有感動,也有欣慰!


    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娘家侄子一直想著自己這個當姑姑的呢!


    “表弟,沒事就過來玩啊!”


    “表哥,下次娘再去姥姥家,我也跟著去,我都想勝利和盼盼了。”


    大姑一家一直送到村口,才擺著手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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