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張向東帶著兩個兒子下了工,白豔娘還坐在那裏生悶氣。


    “孩子他娘,怎麽沒做飯啊?”


    廚房裏冷鍋冷灶,自家的婆娘坐在院子裏黑著個臉。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裏有多少糧食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要不是我大兒爭氣,高中畢業後在機械廠當學徒工,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


    白豔娘氣不順,也沒給自家老爺們好臉色。


    “怎麽了這是?跟誰拌嘴了?”


    被媳婦莫名其妙的懟了幾句,張向東也沒有生氣,反而笑嗬嗬的問道。


    他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唯獨不是一個好大伯。


    “還能是誰,叛徒羔子唄!”


    “今天在村口遇見那兩個叛徒羔子,你知道他們說什麽嗎?他們說我是白眼狼,還要讓我們還錢。”


    白豔娘越想越氣,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什麽?反了教了,張向南品德不行,當了叛徒,蘇紅也是個廢物,好好的孩子被他們教育成什麽樣了。”


    張向東一聽勃然大怒。


    “走,跟我去找他們去,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別怪我以大欺小。”


    一家四口飯也不吃了,氣勢洶洶的就出了門。反正家裏除了野菜糊糊,也沒其他可以入口的東西。


    萬一能逼蘇紅賠償一點東西,家裏也能改善一下夥食。


    雖然張向南已經三年沒有消息了,可以前他的津貼可不算少。


    別看蘇紅天天哭窮,說不定都是裝的,錢肯定還在她手裏攥著呢。


    不對,應該在爹娘手裏攥著呢,要是錢在蘇紅手裏,估計她早拿著錢離婚迴娘家走了。


    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如果沒有什麽東西吸引著她,她能背著叛徒家屬的身份,在這裏熬著嗎?


    張向東越想越是這麽迴事,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快了。


    有男人和兩個兒子撐腰,白豔娘瞬間覺得自己又行了。


    今天去找叛徒羔子要說法,一定要把麵子裏子都找迴來,不然以後哪還有臉去村口坐著啊?


    “張向東,你們一家氣勢洶洶的,這是要幹什麽去啊?”


    現在正是下工的時候,路上的人不少,雖然因為和父母斷絕關係的事情,他們一家的人緣並不好,可仍然有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去找叛徒羔子算賬去。”


    白豔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


    有三個男人給自己撐腰,她覺得去了老宅肯定能鬧得天翻地覆。


    這是自己挽迴顏麵的一戰,是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怎麽能沒有觀眾呢!


    “兩個孩子怎麽惹到她了?走,跟過去看看。”


    下工的社員們也不迴家了,唿啦啦的跟在張向東一家身後,朝著山腳下走去。


    在娛樂活動極度匱乏的六十年代,看熱鬧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項目。


    誰家拌個嘴,幹個仗,都能讓他們津津樂道許久。


    小哥倆從姥姥家迴來,剛到村裏,正好和張向東一家走了個頭頂頭。


    “當家的,不用去老宅了,這裏人多,就在這讓他們給我磕頭道歉。”


    白豔娘惡狠狠的盯著張曙光兄弟倆。


    “你們兄弟倆,今天是不是頂撞你們大娘了?”


    張向東表麵不動聲色,內心裏暗罵一聲晦氣。


    他的目的不是要教訓張曙光和張勝利,而是想去老宅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麽好處。


    “大娘是個什麽娘?我爹沒有大哥,我也沒有大伯,沒有大伯哪來的大娘?”


    張曙光笑嘻嘻的,一臉輕鬆地應付著張向東,心裏在暗自慶幸。


    張向東一家一看就是要去興師問罪的,幸虧自己迴來的及時,不然自己家的野豬就要曝光了。


    “混賬東西,你沒有大伯,那我是你什麽人?缺乏管教的東西。”


    張向東皺著眉頭,擺出了長輩的威嚴。


    “張向東,沒記錯的話,咱們兩家三年前就劃清了界限,兄弟和侄子先不說,你連爹娘都不認了,我想問問你,這個大伯大娘是打哪輪的呀!”


    原主的記憶裏,他們一家可沒少受大房的欺負和奚落。


    老天讓自己穿越過來,不就是讓自己主持正義來了嗎?


    “牙尖嘴利的東西,劃清界限隻是不再來往了,但大爺啥時候都是大爺,侄子啥時候都是侄子。


    你今天當眾讓你大娘下不來台,就是你的不對。


    聽你大娘的話,跪下向她磕頭道歉,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如果你不還聽話,說不得我這個當大爺的,就要替你爹管教管教你了。”


    他隻是覺得張曙光兄弟倆應該尊敬長輩,可他們身為長輩做了什麽,被他給刻意忽略掉了。


    “替我爹管教我,你也配,想要在我麵前裝大輩,就要作出長輩應該幹的事。


    我家裏都揭不開鍋了,你把你們欠我家的錢給我,咱們再說接下來的事情。”


    當年自己的便宜老爹張向南極重感情,不好意思說拒絕的話,借了不少錢給張向東一家。


    母親蘇紅又是個以夫為天的傳統女性,對於男人的決定,向來不會忤逆,這也是那個年代大多數女性的狀態。


    所謂的男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新時代女性,可能隻有在大學校園裏才有,但絕對不是六十年代的主流思想。


    自己和父母可不一樣,欠著我家的錢,再欺負我家的人,啥好事都讓你占了。


    “張向東,小光說的也有道理,欠錢不還,終歸是個短處。”


    “欠錢不還,腰杆還這麽硬,誰給你的底氣呢!”


    “張向南出了事,他二話不說就劃清了界限,不是他思想覺悟有多高,就是想賴賬不管罷了。”


    “別說欠老二一家的錢了,老爹老娘的養老錢都不出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債主上門要債,你讓債主跪下磕頭道歉,你是咋想的?”


    ……


    周圍看熱鬧的紛紛開口。


    這個年代,還不是欠錢的都是大爺的年代,雖然也有張向東兩口子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賴皮,但大多數人的思想還是很正的。


    “你們知道什麽?就在這瞎吵吵,有張向南這樣的叛徒二叔,我們一家算是倒了血黴了。”


    “我們家真是上輩子欠他們的,我大哥高中快畢業時,張向南出了那檔子事,不然我大哥可能現在就是幹部了,怎麽可能隻混了個學徒工。”


    張向東家的二小子張晨光,畢竟是年輕臉皮薄,見周圍看熱鬧的人,沒有一個向著他們說話,臉上當時就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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